“米勒赫·扎维尔,第十三连军士。守护者阿切里塔斯,第二十七连中士。泰勒诺斯,第六连药剂师”
阿库多纳手拿一块数据板,念着名字,一个接着一个,几乎完全不停顿。等他结束这件事,福格瑞姆甚至已经结束了营养剂的注射。
他安静地躺在一张由战犬们提供的医疗床上,床边堆积着许多仪器,深灰色的显示屏上浮动着各类读数。看似准备完善,但这些东西实际上根本就没什么用处。
没有任何药剂师与医官看得懂这些完全紊乱且不符合他们认知的数据。如果连患者的具体情况都无法了解,‘治疗’这件事就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而福格瑞姆似乎也并不是很想接受治疗。
一来,他是一名原体,恢复能力极强,完全可以从这样的伤势中自己恢复。二来。他需要这种痛苦来惩罚自己。
阿库多纳明白他的想法,他太了解他的基因之父了,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感同身受。
没有什么事比亲眼目睹战友赴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对一名战士的打击更大了。
拿着数据板,阿库多纳走到了凤凰面前。通常来说,每一场战争结束后,福格瑞姆都会亲自阅读战报。
他会记住每一个战死者的名字,在那些细节中找出战术层面上可能存在的不足之处,并想办法加以改进而现在,别提改进战术了,他甚至需要阿库多纳帮他念出那些名字。
首席剑士对这件事并不抵触,他以前也做过几次。在过去,他是带着骄傲的情绪,将逝去兄弟们的名字汇报给原体的。但现在不行了,就像福格瑞姆一样,阿库多纳同样失去了一些东西。
他已经无法再感到骄傲了,只剩下麻木,对战争的麻木。他的思绪犹如一潭死水,尸骸铺满水潭。
荷鲁斯与他军团的背叛几乎摧毁了整个帝皇之子,但这仅仅只是浮在表面的东西,还有另外一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同样也被他们摧毁了。
阿库多纳甚至有一种预感,他觉得,这场背叛终有一日会发展到某种恐怖的境地,流毒后世。这猜测毫无根据且极端骇人,因此阿库多纳没有将它告诉任何人,选择了保持沉默。
抬起手,他将数据板递给了福格瑞姆。后者没有立即伸手去接,只是躺在床上安静地看着他。
那种眼神让阿库多纳感到非常陌生,他印象中的彻莫斯人从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原体?”阿库多纳不由自主地开了口。“您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把那份战报拿给我,然后你就去做自己的事吧,阿库多纳。”凤凰嘶哑地回答。“我还想再看几遍。”
没有别的选择,首席剑士依言照做了。福格瑞姆单手拿着那块数据板,缓缓闭上了眼睛。
恍惚之间,他仿佛又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以及浓得仿佛要呛死人的血腥味。一个顶着荷鲁斯面皮的邪恶怪物正狂笑着挥舞破世者,杀戮他的军团。
凤凰当然明白这只是一种幻象,是他的精神在高压、自责与痛苦之下画出的抽象主义画作——荷鲁斯没有亲手杀死他的子嗣,一个都没有,凶手另有其人。
不,或许不是人。
一段时间后,他睁开了眼睛。
原体的感官仍然灵敏,他听见门外有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正在靠近,寻常阿斯塔特不会制造出这样的动静,他立刻猜到了来人是谁。
但是,这没有让他感到欣喜与宽慰,福格瑞姆甚至有种想要将脸埋进枕头里的冲动。
他强迫自己止住了这种想法。
大门被缓缓推开,与地面摩擦着,带起一阵齿轮转动声。坚定决心号上的多数门扉都采用的是机械机构,没有自动设计,开关都需要人力。朴实且可靠,并不过时。
一个巨人走了进来,空荡的右臂非常扎眼。他披着件制服外套,腹部与颈部上都缠绕着绷带,眼睛里满是疲惫。
福格瑞姆抿起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安格朗。但这不是结束,安格朗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人,凤凰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倒也是理所应当。
科尔乌斯·科拉克斯。
“兄弟。”安格朗率先开口。“我们已经快离开伊斯特凡星系了。”
“没有追兵吗?”带着某种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渴望,福格瑞姆如是问道。
“他们没有追上来”科尔乌斯·科拉克斯说。“此事有些奇怪。”
福格瑞姆能看出他的兄弟正在斟酌用词,他不由得微笑了一下,并缓缓开口。
“是的,这件事的确很奇怪。荷鲁斯是这个银河间最危险的将军之一,他寻常不发难,通常喜欢在战争前以和平手段解决征服问题。可一旦他下定决心,那么,敌人就算投降,也会付出惨重代价。”
“狼群一旦咬住猎物是不会松口的。而那个东西。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但既然它偷走了荷鲁斯的皮囊,这份决心,它大概也一起偷走了。”
“显而易见的阴谋。”安格朗说,声音低沉如闷雷。“可惜的是,我们不像了解荷鲁斯一样了解它。这个东西自认为它是荷鲁斯,可细想之下便会发现它的行动和话语简直漏洞百出,我认识的战帅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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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福格瑞姆看着他——准确地说,是看着他脑后的屠夫之钉,藏在被褥中的手指开始了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