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魂号是一艘十分典型的报应级战列舰,它不具备良好的机动性,却拥有厚重的装甲,和强大到几乎让人费解的火力。
负责这种型号的设计师多半拥有巨大的火力不足恐惧症,所以才想将两侧的船舷塞满巨量的武器阵列,丧心病狂地将宏炮和鱼雷阵列当做机枪阵地那样布置。
他浑然不顾这会对负责装弹的船员们造成多大的负担。不仅如此,此人还在船脊上安装了数量‘较少’一些的光矛,以及一门隐藏于船首像下方的新星炮。
单纯的使用火力过剩这个词来形容报应级是完全不够的,但这也的确有好处——报应级的火力让它拥有了一种特殊的威慑力。
只要找到瞄准的机会,那么大部分在射程内的敌人就会直接被一轮齐射打成碎片。他们甚至连开火的机会都不会有,虚空盾在这种等级的火力下更是形同虚设。
毫无疑问,夜之魂号是一艘足以让敌人恐惧的战舰。但问题在于,现在她正面对的这个敌人,并不存在于冰冷的真空之中。
它就在夜之魂号的甲板上,就算她的火力再怎么强大,面对一个无法命中的敌人,也不过只是毫无作用的纸面数据。
“沈!”萨姆斯咆哮着呼唤。“是时候了!”
无人应答,只有幽深的黑暗在甲板上涌动。这艘古老的战舰似乎对它的到来感到异常愤怒,浓雾席卷而来,狂风紧随其后,将这阵寒冷的雾气变成了无数把渴望鲜血的冰冷尖刀。
它们盘旋在恶魔身边,在它的身体上制造出了无数伤口,粘稠的鲜血涌出伤口,还没来得及散发热气,制造亵渎,就被那些尖刀插入其中变成冰渣甩飞、摔碎。
萨姆斯陡然大笑起来,湿润的鼻子内呼出两道热流,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
它那似兽非兽,似人非人的脸上只有一片纯粹的兴奋,像是已经为今日等待了上百次生命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它确确实实地被暗影骑士们驱逐了上百次。
这段纠葛最早可以追溯到一万年前的考斯,而在这一万年间,仇怨的战场被扩展到了整个银河。
它曾随着魔潮一同出现在太阳系内的要塞长城,冲击防线,意图进入破碎的泰拉。也曾秘密地进入暗影骑士们的家园世界维莱因,在其内掀起腥风血雨。
不是没人试过将它以怒焰放逐,从而一劳永逸。但是,这头畜生却异常狡猾。若是它察觉到怒焰的气息,便绝不会出现。
除了这次。
这一次,是唯一的例外。因为沈没有隐藏自己的到来,也没有隐藏身上的改变。萨姆斯却没有逃离,甚至停在了原地,目视着沈从黑暗的尽头漫步而来。
本就微弱的光线被彻底吞噬,火焰在黑暗中熊熊燃烧,构成甲板的复合钢铁为此扭曲变形,被怒焰烧灼成为了晶莹剔透的滚烫铁水,并悄无声息地攀附上了沈的盔甲。
在走廊顶端,那些负责运送能源、保持温度的管道自发地弯下了腰,犹如这艘战舰本身在向沈鞠躬致意,然后齐声断裂,仿佛告别。从断裂之处,蒸汽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遮掩了沈的存在。
唯余那双燃烧的眼眸仍然清晰。
“为了这一天,我们等了多久?”恶魔感叹地询问。
它左爪抚于胸前,看上去竟然显得彬彬有礼,沈并不回答,于是它便用那湿漉漉的兽瞳一眨不眨的凝视起了沈,满面期待,想要得到他的回答。
而沈并不回答。
他从不回答。
一阵火光划过舷窗,将他们的脸彻底照亮。甲板轰隆作响,虚空盾的波纹在火光中呈现出了一种迷幻的紫色。不远处,利塔特拉正在持续燃烧,狂怒深渊的崩解也始终未停。
那些碎片仿佛周游银河的燃烧彗星,跨越数千个世界的距离,只为了来到这个世界降下火雨,撞击地面,迫使大陆板块移位,巢都毁灭,平民在尖叫声中一一死去
“是不是很美丽?”萨姆斯问。
沈轻轻地摇了摇头,恶魔不以为意地伸出右爪点了点舷窗,它本可以像是对待白纸那样轻而易举地将舷窗扯烂撕碎,但它没有这么做,反倒非常认真地开始为沈解释它的想法。
“在我看来,多数凡人其实都不配活着。”
“他们根本不明白生命这份与生俱来的礼物背后到底藏着多少人的努力,他们不知道,自己存活的权力乃是无数个像你这样的人在银河间拼死奋战才抢回来的东西。”
“他们没见过你们在泥坑里打滚,在死亡中前仆后继,像是野狗一样撕咬敌人。他们对你们没有半点感激,没有任何尊重,反倒将你们视作灾星,只因为你们只会出现在那些最危险的地方。”
沈无动于衷地看着他,铁水和蒸汽开始扭曲,好似有了生命一般,一一地嵌入了他那焦黑盔甲上的熔烂缝隙之中。
看着这一幕,萨姆斯不自知地狞笑了起来,它侧耳,开始倾听沈那逐渐变强,好似雷鸣般的心跳,笑容逐渐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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