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盼来个好领导。”
马宏楠被这歌的内容深深地打动了。他起身朝歌声传来的地方走去,又听到:“贪污的都是管钱的,受贿的都是有权的。反腐倡廉却整日让我们这些一无钱二无权的工人参加会议,学习材料,还要写什么自查自纠材料和学习心得?哼!简直是驴头不对马嘴。要我说,把厂里除了党委书记以外剩下的那几个头头和科长全都抓了,先劳改后审判,很难出现冤假错案;要是隔一抓一,肯定有漏网的,信不信?”马宏楠循声看去,原来是班组的青年焊工王强在和几位师傅在高谈阔论。
“王强,你唱得美也说得好,可是屁都不顶。不管人家当官的有多大问题,人家整的就是咱。以后,再不要把车间的东西偷着往回拿,小心人家把你做了娃样子!当了运动的靶子!”钳工老李说得振振有词。
“哼!我不是爱做贼,我是心理不平衡。厂长富科长肥,工人穷得做家贼。不是说国外有个加拿大,中国有个大家拿吗?”王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你,你这个年轻人,怎么不看好的,光学坏的呢?”老李有些激动而气恼地指着王强说。
“好,好!我以后一定向你这个老党员学习,怎么样?”王强顽皮地朝老李笑了笑,接着说:“老李啊老李,你什么都好,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可当官永远没有你的份,不公啊不公!”老李红着脸说:“咱,没文化。”
“‘牝科长’有什么文化?还不照样当财务科科长。要说啊,你没长那个。”王强朝老李挤了挤眼,并用手指了指老李的裆部,惹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
“哎,哎,趁着现在没活干,我们轮着讲笑话怎么样?但必须是黄|色的。咦,那不是马科长吗?来,来,来,坐这儿和我们这些大老粗谝谝。”青年电工赵宏洲边说边给马宏楠递木凳。
“来,来,来,马科长。”周围的人都招呼他。
马宏楠刚到车间时曾对大家说过不要再喊他马科长。可工人们说已叫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再说,他们从心底认为马宏楠是个称职的科长,他们喜欢这样叫他。虽说马宏楠感到别扭,但还是由着大家去叫了。
工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讲着笑话,全是有关亚当和夏娃之间的趣事,虽不入耳,但却逗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
“让马科长,不,让马哥也来一个,好不好?”王强边说边用臂肘碰了一下马宏楠。
“人家马科长是个文化人,哪像咱们这种档次?我看,不拘来个什么笑话都行。”赵宏洲边说边给马宏楠递了根烟。
“什么档次不档次?他和咱坐在一块,就是一个档次。我建议,以后别叫他科长了,干脆叫马哥算了。明知人家被免了,还科长来科长去的,多没劲!文化人咋啦 ?书房戏房,玩乐的地方。谁肚子里没几段来劲的笑话?不行,马哥你非讲个黄段子不可。”说完,王强朝马宏楠挤了挤眼。
“好,我说一个。”马宏楠顿了下,侧头,摸脸,眨了下眼,才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别人没笑,马宏楠自己笑了。
“不行,不行!这算什么,另来一个?”
马宏楠用手敲了敲脑门,想了想说:“出差坐的是飞机,腰上挂的BP机,酒店吃的是烧鸡,晚上玩的是野鸡。”马宏楠自己又先笑了。
“这个还马马虎虎,但还是不够刺激。”
“算了,算了。到点了,下班吧!”老李站起来先走了。其他人也陆续去换衣服。
“马哥,今晚小弟请你喝酒,如何?”王强边换衣服边对马宏楠说。
“好,不过,我掏钱,把赵宏洲也叫上。”
他们三人在离单位不远的小镇上边吃边喝边闲聊。喝到高兴时,王强举起杯说道:“马哥,兄弟敬你一杯。”说完,一仰脖子喝了下去。接着说:“马哥,你和人家贾送欢怎么了?你俩原来不是很铁吗?”
小赵用手中的筷子指着王强说:“咱喝酒就图个高兴,你不要那壶不开提那壶,说那些干什么?罚酒一杯。”说完,赵宏洲倒了一杯酒给小王。马宏楠从王强手中要过酒杯,说:“这杯酒我喝,一句话,实践证明,我能力不行,与贾无关。”王强和赵宏洲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而是建议划拳喝酒,一会儿就喝完了两瓶白酒。马宏楠觉得心里高兴,又要了一瓶。小赵说:“好了好了,别拿了。”王强推了一下赵宏洲说:“拿!第一次和马哥喝酒,一醉方休。”结果,一直喝到半夜,马宏楠和王强都喝醉了。赵宏洲叫了辆出租车,没有敢把马宏楠往家送,而是住在单位,再说,他也不知道马宏楠具体住在那个村子。
至此,马宏楠觉得自己以前是大错特错了。他印象中满口粗话脏话的工人师傅们,尽管家中不富裕,没有高档值钱的家具,没有情人,没有小蜜,也没有人给他们送礼,日子过得节俭而朴素,但他们一样有着快乐和笑声。虽说他们心中也有委屈,更有不满情绪,可他们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工作不干,像牛一样日复一日地耕作。正因为有了他们,整个单位才在不断地运转和向前发展(尽管年终工作总结时材料上列举的成绩都是领导干出来的)。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的,他们才是我们这个民族和国家的脊梁。他们自有自己的价值取向和对是非曲直的判断标准,也有美好的理想,对前途同样充满了憧憬;忍耐和等待是他们医治生活的最好良药。
机关的干部依据马宏楠在领导面前的受宠和失宠而确定自己和马宏楠的距离与亲疏,但车间和班组的工人们对机关的那一套漠然处之,他们与人交往讲的是缘份和人气。只要他们觉得你人气好,他们就乐意主动地和你言来话去,胸怀坦荡如清水,没有圈套,更无杂念。自马宏楠到班组以来,没有人给他白眼,也没有人奚落他。相反,在言语之中有不少的人为他抱不平,性子直的人大骂贾送欢不是个东西。时间不长,马宏楠在工人中不但颇受欢迎,而且有不少的人向马宏楠倾诉自己的烦恼和苦衷,请教他如何解决家庭矛盾和对子女的教育问题。焊工王强和电工赵宏洲几乎成了马宏楠的铁哥们,他们在马宏楠面前是有啥说啥,有活干时卖力地干活,没活干时总爱说些顺口溜或将流行歌曲的歌词一改哼哼唧唧唱个不停,将单位上的怪事和腐败现象非常幽默和诙谐地揭露无余,经常惹得工人们捧腹大笑。当然,像马宏楠的本村王德宏那样唯上是从崇拜权力随风倒者,虽说为数不多,但却也有。马宏楠经常对王强和赵宏洲说:“像王德宏这样的人,日本人来了没准是公开的汉奸;像贾送欢、刘科长和赵科长之类的人,日本人来说不定还得把他们当神仙老子供着。”王强和赵宏洲伸出大拇指:
“高见!”
“精辟!”
冬季,天总是黑得很早。傍晚,马宏楠正在家里围着火炉看书,传呼机响了起来。坐在床上拥着被子织毛衣的妻子问:“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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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业呼我,肯定有事,我到他家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