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还在迟疑,张伟自是知道他们临行前皇帝自有交待,不得与台北众人太过挤近,心里嘿然一笑,心道:“这古人通信不便,皇帝只说不能太过接近,要保持距离,可惜啊,这临机处置又教他们怎么办?现下拒绝我,可是他们理亏!”
那史可法与王忠孝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无法,史可法到底要比王忠孝有决断些,便向张伟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下官们便不客气了。”
一旁孙元化早便等的不耐烦,他没有到京师,而是直接在家接了圣旨便来台湾,崇祯原也不指望让他留台,故而也没有什么特别指示,此人一向与人际关系阴谋政治上幼稚的很,哪里能晓得这两位拖拖拉拉的知县实是受了皇帝的指令,务必要监视张伟,不得与台北之人过从甚密,两人接命之后便商订了几项原则,这不吃请,便是其中之一了。现下张伟不但要请吃饭,还需住在张府,两人原先想的原则,在张伟笑咪咪的邀请下立时碰的粉碎,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心中只道:“这可是你请我的,我总之不念你的情就是了。”
心里明知只是自我安慰,也只得强挤出笑容,史可法答应之后,便转身向从家中带来的长随道:“吩咐轿夫将轿子抬过来。”
孙元化与王忠孝便也各自吩咐家人将停在岸边的轿子提来,孙元化又向张伟笑道:“大人,还需麻烦人在前引路才好。”
“路么,顺着路一直走,自然就到镇北镇了。只是几位不需提轿,我早已命人备下官车,行起来又稳当,比起轿子又快,几位坐车便是了。”
说罢便向不远处官道上树阴处招上一招,便有三辆特意打造的辂车驶了过来,四马而驾,前设御者,红黑漆,太平盘,辂设云顶,镀金兽头,四轮,十八辐,除了少上一些佩饰,车身稍矮,以及没有镀以龙头,一切规制皆与皇帝大辂同。史可法等三人一见,立时同声向张伟道:“张大人,这未免僭越太过!”
张伟诧道:“僭越?没有啊!台北七镇纵横数百里,皆是以官道相联,辅以官车来往,众百姓亦是乘坐马车,除了没有镀金佩饰,亦有两匹马的小马车外,一应模样皆与此车同,若是僭越,这台北数十万百姓大多僭越过啦。”
他此言一出,史可法等三人面面相覤,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答为好,过了半响,方有那王忠孝吃吃说道:“大人,虽说如此,这马车的规制与皇帝大辂同,做臣子的万万不敢乘坐,我等三人,还是坐轿便是了。”
张伟冷笑道:“诸位可知,我这台北虽是一县,地方人口却相比拟内地一府,几位不肯坐车,难道成日要打锣坐轿下乡,惊扰乡民么?你们又是文人,骑不得马,若只是坐堂办公,又怎能知地方情形!皇帝派你们来,可不是尸位素餐的吧?”
孙元化到还无可不可,史可法与王忠孝听他说的有理,一时间辩驳不得,只是涨红了脸,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张伟见孙元化神色转常,不再面露惊愕之色,便向他笑道:“以孙先生大才,难道这台姓都坐得,孙先生反倒不敢么?”
孙元化吃他一激,当即便把下袍一掠,纵身上车,端坐在车上向下笑道:“这马车看起来威风,坐上去不过是看的远些,到也平常。”
张伟大笑道:“好!不愧是徐光启老先生的弟子!”
又向史王二人道:“如何?入乡随俗吧?”
两人无耐,只得也扭捏着上车,心中暗念罪过,待坐上座位,举上四看,这马车不比他们坐过的骡车之类,宽敞高大的很,陈设又精致舒服,两人虽初始尚觉得别扭,待车夫将鞭一扬,马车飞速行将起来,那道路又平又直,两边又有柳树成行,再看向四面庄稼,皆是长势喜人,不觉在心里叹服:“原本只以为张伟是寻常海盗,不想把这台北治理的如此,当真是可惊可叹。”
史可法原本一心要在台北施展拳脚,使得台北众平民百姓心向大陆,忠于大明,现在看了路边情形,心里已是失了信心,只道:“这张伟把台北治理的如此,我还怎么与他争民心?”
待车行十数里,亦不过费了小半时辰功夫,到了那镇北镇外,便可见大路两边次弟排列了不少成片的房屋。与一般平房不同,那些房屋高大轩敞,隐约可见每间房内皆有不少人影来回奔忙,孙元化等三人奇怪,忙问了驾车车夫,方知道是张伟何开放式等人兴办的丝、布、瓷器、砚、笔、墨等工厂,虽说只兴办一年有余,已是用工十余万,每天来往于台北码头的船只,大半是前来运送货物,出口贸易的。史可法又打听一番,方知在新竹镇还有不少糖厂,大屯山脉尚有无数的铁、硫碘、硝石矿,每天都有数万矿工奔忙开采,所得矿物除满足自用外,尚可贸易获利。这台北近八十万人,真正靠种地为生的,只是半数。
史可法听得这些,心内更是吃惊,只道:“原来这台北之富,已是甲于江南!”
到了镇北镇上,却又是一番不同景像,镇上大道又比通行大路宽上许多,除了一样是青石辅路外,大路两边却又种满了各式花草,两边房屋皆是数层的小楼,皆是青砖碧瓦搭建而成,临街的一面开窗,因是正午时分,隐约可见那些楼房内有主妇忙碌,一阵阵饭菜香气飘扬而出,史可法等人皆是晕船,那孙元化更是吐的不知人事,下船之际张伟见他神情萎靡,正是因此。现下闻了这些香气,眼前景色又是如斯,三人都顿觉饥饿,那孙元化腹中更是如雷鸣般叫将起来。
到得张府门前,到是未如三人预料那般豪华壮丽,进得大门,虽说这府邸的大小规制较之京城贵戚也毫不逊色,只是那房檐屋顶却没有什么华丽装饰,进得正厅大堂,亦只是平常摆设,什么檀木古董之类,却是丝毫没有见到。
待仆役送上铜盆面巾,请三人到偏厅宽衣洗沐,洗去脸上尘土,又换上主人特意备换的宽大家常衣袍,三人皆是觉得神清气爽,那孙元化的肚子,未免又咕咕叫了几声。待洗沐完毕,自又有仆役将三人领回正厅,张伟何斌何楷等人皆已在厅内等候,三人进来,不免告一声罪过,又推让一番,方让张伟坐了主席,其余各人各依品级而坐。
张伟见各人坐定,便将手中酒杯举起,向各人敬了一巡,众人又你来我往喝上数巡,那孙元化原本酒量不大,又晕了船,现下虽是肚饿,菜未吃几口,酒到喝了几巡,见张伟举杯向他敬酒,脑子一晕,张口说道:“张大人,我看你在这台北弄的这般大好局面,想来你志向不凡,该当不会是想造反,夺了大明江山吧?”
张伟听他冷不防说出这一番话来,却是一楞,史可法与王忠孝也是没想到孙元化此人尽然如此大胆,他二人虽有此想法,却是只字不敢吐透,不防孙元化意然一口说将出来。
当下满桌人等,就连何斌在内,均停杯住饮,看那张伟如何做答。
张伟听他冷不防说出这一番话来,却是一楞,史可法与王忠孝也是没想到孙元化此人尽然如此大胆,他二人虽有此想法,却是只字不敢吐透,不防孙元化意然一口说将出来。
当下满桌人等,就连何斌在内,均停杯住饮,看那张伟如何做答。
却见张伟从容笑道:“孙兄,你可知我手下有多少人马?所需粮草几何?我若举兵而反,后方需有多大的钱粮支持?”
第二十五章 应对之策
孙元化醉眼迷离,想了一番,方答道:“据内地传言,你手下约有万人,战船数十,啸聚海上不服王化,这台湾治下约有百余万民,若你想挥兵入内地,只怕开始尚能纵横一时,待朝廷调拨闽、粤、浙、直隶各总兵官带兵围剿,辅以地方卫所,乡兵,只怕你是越打越少,稍有不慎,便陷身内地,想逃回海上亦不可得。至于所需粮草,从台湾运转不便,且容易被截断,若是从内地征调,亦是休想。你若是劫掠,只怕不等官兵围剿,地方的乡兵便可以令你头痛了。”
张伟听他说完,到也不恼,只抚掌笑道:“孙兄不亏是打过仗的行家,这番话说出来,可比我什么辩解都灵。我用心治理台北,不过是两个想头,一来自已发财,二来让跟随我的属下和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庶已不愧于心,便足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