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已经有十全的把握了吗?”
童贯冷笑了一声道:“把握?哼,这件事我早就谋划好了,西夏人自从与金人缔结了盟约,屡屡分兵来骚扰,我严令各部不得出战,西夏人现在多半以为我们怕了他们,胆子越来越大了,几千人就敢深入腹地,明日我便严令各部堵截,斩个千人首级下来,就是大功。你安心去吧,这里有我。”
……
待童贯言辞恳切地回了信,沈傲大是振奋,所谓痛打落水狗,造作局这边是完了,可是无数根通往汴京的丝线还没有断,沈傲如今一边练行书,一边四处给人写信,写给户部尚书的信里就是这样说,童公公已经翻然悔悟,愿折银一千二百万贯纳入国库,如今有造作局某某某,说大人也与造作局有关联,大人品行高洁,怎么会做这种事,鄙人是断然不信,非但如此,还打算上疏给大人辩护等等等等。
人家看了这信,自然要吓一跳,连童公公都服了软,蔡大人都栽了跟头,你凭什么去跟人家斗?这还是轻的,人家不是说了吗?某某某已经攀咬到了你的身上,人证都是现成的,还说要上疏到皇帝那里去辩护,这哪里是辩护啊,本来什么事都没有,沈楞子上一道为你辩护的奏疏,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看上去这位沈楞子是给你方便,其实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啊。
于是不敢耽搁,立即写回信,说多谢沈大人的好意,其实这钱……哈哈……说句实在话,当时一时糊涂,确实拿了一些,钱当然要退,钱正在筹措,容宽限几天。然后又说花岗石之弊实在是对国家有害,亏得沈大人挺身而出,还国家一个安宁。信中的言辞,当然要恳切,最好还是以老朋友打哈哈的口气一口掩过自己和造作局的干系,最后还一定要嘱咐一句:沈大人的仗义,鄙人早有耳闻,上疏辩护的事就不必了,实在感谢沈大人的好意。
当然,攀关系自不可少,若是能扯点关系,就一定要往大里说,比如说过几日周国公请喝酒,公务繁忙,本不想去,可是国公与鄙人是世谊,推脱不掉的。又或者说:周博士(国子监的老师)这几日老是提及了你,说有能教出你这般的弟子一生无憾,鄙人与周博士是儿女亲家,哈哈,周博士博学多闻,教出来的儿子我很喜欢……
这些老狐狸,一个个比一个狡猾,一个风向不对,立即脚底抹油,所谓君子不立危墙,可见他们都是圣人的好弟子,圣人说的话,他们一句都没有忘记。
于是汴京城里掀起卖房卖地的风潮,还有各种奇珍古玩,原先都是搂在家里连看都不许人看的传家宝,如今都拿出来卖,一时脱不了手,贱卖了也要换成现钱。其实许多人早已忘了从造作局拿了多少钱,又该退回多少去,不过人人都怕变成后进,报的数目比别人少了,一个不好,苏州那边不满意,那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丢官弃爵不说,小命能不能留下还是个未知数。
这一边在卖地,翰林院里也不敢闲着,不管是什么大学士、学士、侍读、待诏、侍讲,人人都忙碌起来,一本本古籍翻出来,全是研究嫁妆的,比如汉时的嫁妆规格是多少,哪个公主出嫁的嫁妆最丰厚,算到现在,折银又该多少,这些糊涂账要清出来,没有个十天半个月,只怕连头绪都理不出。所以整个汴京,谁都在忙碌,平时见了面,昂头挺胸,带着些许气定神闲的样子打个招呼:吃了吗?或者说今日都闲了些什么?可是如今,照了面也只是一句,兄台多担待,鄙人还有些事儿要理。
如此一来,邃雅山房的生意明显少了一些,各大府邸都在忙,公子哥们见父亲如此,当然也不能闲着。
那吴三儿见生意零落了几分,心里头有点儿不爽,却偏偏有人来了,来人是个绝美的女子,穿着劲装,身材矫健,背后背负着一件布条包裹的长柄物,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凶器无疑。
这样的女子,门口守门的人不敢拦,她径直走到帐台前,娇呼一声:“哪个是流星蝴蝶剑吴三儿吴前辈。”
吴三儿瞪大眼,上下在来人身上打量:“姑娘是……”
雪白的嫩手狠狠在帐台上一拍:“说话爽利点儿,叫吴老前辈来。”
吴三儿双腿打颤,朝店里几个伙计打眼色,叫他们来帮自己解围,那几个伙计当作没有看见,来者不善啊,别瞧人家是个小姑娘,可是满口都是黑话,一看就不是那种寻常的市井泼皮,冲过去不是找死吗?
“姑……姑娘……,这里吴老前辈没有,掌柜吴三儿倒是有一个,我就是。”
女侠上下打量吴三儿一眼,美眸儿恍惚了一下:“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原来你就是流星蝴蝶剑?久仰久仰,前辈大隐隐于市,能耐得过这份寂寞,实在让人钦佩。”
二话不说,女侠轻轻一抖,手从后肩一拉,那包裹着长剑的布条落下,露出剑柄,拉出长剑,反握在手里,女侠目光晶莹闪烁,如临大敌:“那么就请吴老前辈赐教,本姑娘要看看,这汴京第一剑手厉害,还是我们燕云的剑手更胜一筹,请赐教吧。”
吴三儿双手压在算盘珠子上,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嘴巴张得足以吞下一个鸡蛋,一动不动:“……”
“怎么?前辈不屑和本姑娘动手吗?”
“……”
“前辈莫要欺人太甚,本姑娘虽然是后进,却也自认有与前辈过招的资格。”俏脸一紧,女侠已是怒不可遏,手中的长剑挽了一朵剑花,剑尖直对吴三儿的咽喉。
吴三儿泪流满面,他双膝一软,大声嚎啕:“女侠饶命,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第375章 驸马都尉
花石纲的弊案,犹如一阵狂风,将整个江南吹得千疮百孔,官场人人自危,最终还是偃旗息鼓,消停下来。
数百个官员有从轻发落,有不予追究,有抄家灭族,硬生生地为国库增添了十亿的财富,一时国库充盈,仿佛又回到赵佶即位时的时候。
裁撤花石纲,非但增加了国库的收入,最重要的是运河得以安宁,商船再不必为了躲避花石船而东躲西藏。一时之间,运河的河道里一帆帆商船、游船逐渐增多,原先宁愿走海路也不愿跑河运的船只如今纷纷选择了运河,扬帆千里,商贸往来不绝。
沈傲卸了差事,立即来了新旨意,仍敕沈傲为鸿胪寺寺卿,任少傅。
少傅,只是虚职,实职还是没有变,仍是鸿胪寺职事官,沈傲领了旨意,立即去谢恩,到了知府衙门,那边赵佶让人传话,不见!
不见就不见,沈傲很干脆,拨了马就要往回事,刚刚翻上马,又有个太监追上来:“沈大人,沈大人,陛下说了,请你觐见。”
一会说不见,一会又说见,怎么这么啰嗦,沈傲瞪了瞪眼,又重新落马,前去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