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参见上皇陛下,不知上皇有何吩咐?”王进昌与那杨氏兄弟步入了后院的书房,这里自然暂时成为了朱祁镇的居所,室外,尽为那些随同朱祁镇同回大明的侍从以及瓦剌武士团团围住。
而室内,除了朱祁镇和袁彬、高赟,还有那卫沙狐狸,以至王进昌等人见屋之时,不由得微微一愣,心里边闹不明白朱祁镇让这名瓦剌武士留在此到底能有什么事。
“这位乃是草原上有名的猎人卫沙狐狸,这么晚了召你三人前来,的确是有要事要委与三位卿家。”朱祁镇笑着指了指卫沙狐狸之后,脸上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上皇有什么需要微臣等去做的,尽管吩咐就是,臣等自当竭力为之。”王进昌沉声答道。
朱祁镇的手指轻轻地敲击在案几上,目光在三人脸上扫来扫去。“朕要你们去办的事,并不希望你们让其他人知道。不知三位卿家能不能做得到?若是做不到的话,那就当朕什么也没有说,你三人自回去休息便是。”
听到了这话,王进昌心头一跳,不由得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望向了身边的杨能与杨信。
“陛下有事尽管吩咐,微臣相信,陛下要我等所做的,定然不会有损于大明的江山社稷。”杨信略一沉吟,便立起了身子有力地答道。
“呵呵呵,好,不愧是杨老爱卿的虎子。”听到了这话,看着杨信那张一片赤诚的脸庞还有坚定的目光,朱祁镇的心里头不由得一暖,脸上的笑容也不禁多了几分。
“臣等也愿听从陛下吩咐。”杨信此言一出,杨能与王进昌也不再犹豫,一脸决然地齐声道。
“朕这有一封信……”朱祁镇抖了抖手上那几张墨迹已干的信纸,交给了袁彬,袁彬默默地接过,递到了那为首的王进昌手中,看着他们三人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封信。
只是短短瞅了几眼,三人不由得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珠子都鼓了起来。“陛下,您这是……”
这封信,让三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封敲诈信,而且还是敲诈那大半年前,击溃了大明二十万精锐之师,后更是搅得大明北疆鸡飞狗跳的瓦剌。怎么会不让他们三人心惊肉跳?
“你们不需担心,朕自有分寸,朕很清楚瓦剌太师和平章,朕的这些条件,他们就算是不能完全满足,至少也不会婉拒全部。”胸有成竹的朱祁镇一面缓缓地道。“这封信,是朕要着这位瓦剌勇士卫沙狐狸转呈予瓦剌平章伯颜贴木儿和瓦剌太师也先的。”
“……因为时间紧迫,必须连夜出城,不能有所耽搁,然如今我大明虽与瓦剌言和,然边镇各堡卫仍旧防卫甚严,若是卫沙狐狸孤身而往,朕实在是不放心,所以……”
朱祁镇稍稍顿了顿,目光交过了一道光亮:“朕要尔等遣你们的心腹家将,护送卫沙狐狸,至我大明边堡便可,有他们在,想来各卫各堡应该不至于阻拦。”
“你们愿意吗?……”这句问话虽轻,却让三人感觉就像是一座大山陡然当头压下,压得他们险些喘不过气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帝心难测,瓦剌赤诚
“太上皇好手段……”做完了朱祁镇吩咐的事情,目送着自家遣出的心腹家将护送着那瓦剌骑士消失在了黑暗之下,三人这才有些黯然地回到了休息的房间,团团而坐,相视苦笑道。
“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就被牢牢的绑在了太上皇的身边了,虽然我们都知道上皇所写诏书的内容并没有媚躬屈膝之言,但是,此事稍有泄漏,我等怕是必有大祸。”杨能愤愤地一拳砸在大腿上,一脸的不甘与悻然。
“泄不泄露,都已经没关系了。”王进昌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像是有些不甘,又像有些高兴。“只是让我奇怪的是,天子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以诏要胁瓦剌,瓦剌哪有善良之辈,既要对方将那些未能随上皇南归的大明战俘释归,还要着他们送归上皇以前所用之各种器具仪仗,哼哼,还要让对方将那背叛了瓦剌的贵女娜仁郡主的器物用品一应全部送来,这……”杨能翻了个无力的白眼。“我要是那也先,指不定就得当场把那卫沙什么的脑袋给砍了,顺便提大军南来……”
“也先真要像你这般做,他也就不是那能一统草原的雄主了。”杨信不由得瞪了一眼自己的二哥,一脸好气又好笑地道。
“哦,三公子莫非猜度到了上皇的用心不成?”王进昌一愣,坐得更近了一些,颇为关切地问道。
杨信虽然是这三人之中年龄最小的,但是其眼光心智,却是这三人中最好的。“其实,我也是猜的,我看上皇陛下胸有成竹,非是作假之态。况且,当初上皇被瓦剌所俘,为我边镇百姓军民之性命,宁可不惜自身之性命,也不愿意前往诸边要塞唤门,从这一点,小弟便可肯定,陛下绝对不会做出对我大明不利之事。”
“也就是说,上皇陛下这份诏书,说不定有成功的把握?”杨能有些难以置信地咋舌道。“这怎么可能?”
王进昌倒是不由得频频颔首,一脸赞同之色:“天底下,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咱们这位上皇陛下,做事总是出人意表,你想不到的,他偏偏就能做到了,前宋的宋徽宗,至死都活在一个小小的五国城中,而天子呢,不仅仅为瓦剌诸多勋贵所敬重,更能说得瓦剌尽释此战所掳之我大明军民,之后,以计而擒喜宁这奸宦,后更是获得那娜仁郡主的芳心,借其手,脱困而出……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令人瞠目结笑,匪夷所思?”
“可惜,就是闹不明白,他如此着力拉拢我等,到底有什么谋算。”杨信皱起了眉头,一脸的苦色。
“兄长,不若我们给父亲去信,看看父亲那边……”杨信实在想不通之后,作出了一个很无奈的决定。
“看来,也只能劳烦大都督了。”王进昌也不由得苦笑道。
“……内有强敌虎视,上位者意图夺回权柄,以彰孛儿只斤氏昔日之威……”
“……外有朵颜三卫虎视,漠北顽敌依旧,诸君准备何以退诸敌,以平草原?”
“今吾皇弟与与汝瓦剌言,实乃是欲困朕于外,而非真心礼待……”
“……伯颜欲送朕归明,不过是借刀杀人之策,使我大明陷于内争,而瓦剌可从容遣重兵应对对外之敌。”
“……准噶尔部绰罗斯氏,有今日之盛,乃是数代经营,前所未有之功也,何不再以一步,以全先人之遗愿?”
“然朕势单力薄,焉可相抗于当今天子?若是瓦剌能以使厚待于朕,着天下皆闻……”
也先居于凉榻之上,闭眼垂眉,几乎每说到一处要害,也先的眉头就不由得轻轻地跳动一番,长数页,数百字之言并不长,不过,伯颜贴木儿却读得极慢,似乎想要把朱祁镇所书的每一个字都咬烂,嚼碎,吞进肚子里边细细回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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