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钱钟转过了脸来,看了一眼旁边那十数位身上亦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的侍卫,那些家伙的表情也同样显得有些诡异。
“陛下您的确砍中了好几名鞑子,有一刀,您砍在了一俱鞑子的头盔上,还把他脑袋也给开了瓢。还有一刀,您砍中了对方的弯刀,另外……”其中一位侍卫很努力地回忆然,然后作出了肯定的答复。
“也就是说,朕只是砍伤了两名鞑子,是吗?”不过没有听到预料中的答案的朱祁镇相当地郁闷,或者说相当地不甘心,泥玛的,老子当当大明太上皇,好歹也上了战场,身边那么多的鞑子,居然连一个家伙也没有砍死,这点子也太背了吧?
看到这些家伙齐齐点头不已,朱祁镇悻悻地将那柄染血的战刀收回了鞘中,他妈的!人家正德帝好歹也杀了一个坏蛋,自己呢,到时候,史书上对于自己的记载,不知道会不会就写着自己这位天子如何如何英明神武,结果在这战场,拿着大刀片子耍了半天,结果就碰掉了两个鞑子的油皮……
不过朱祁镇还没来得及自怨自哀多久,目光再次转落回了那片在残阳之下,显得那样惨烈而又令人心悸的战场,这片方圆数里之地,倒伏着无数的断肢残臂,斜插入地面的刀剑和旗帜,还有那些失去了主人的马匹在孤零零的游荡着。
一队一队的骑兵或者是步兵正在这片战场内搜索着那些尚未死去的袍泽,希望能够将他们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这一仗,实在是太凄惨了。”朱祁镇看着那满山遍野,尽被鲜血染成了红褐色的草甸,禁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陛下,我们亲军阵亡八百七十三人,伤者约有三千之数。几乎是人人带伤。”旁边,一位录事官步上了前来,向着朱祁镇禀报道。“另外随我们前来的五千宣府铁骑,在此地阵亡的亦有一千二百八十七人,其余的数字,还得等他们追击孛来之后,才能统计出来。”
听到了这话,朱祁镇不禁有些黯然,自己的亲军,再最初的时候,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折损,而就是在哈剌慎部脱离了战场之后,那些草原本部联军,意图冲过自己的亲军所构建的防线之时,伤亡陡然剧增。
若不是训练有素,若不是石亨的大队铁骑来援及时,若不是准噶尔部死死地咬住了这只联军。自己这只亲军,怕是损失会更加地难以想象。
“八百七十三人,八百七十三条好汉子。记住了,我大明一应阵亡将士都要找到。把他们的军牌都收好了,待化灰之后,一定要让他们的遗骸和军牌,安放在那英灵祀中祭奠。”朱祁镇吐了一口长气,沉声吩咐道。
“陛下放心,微臣等已经在做了。”那位录事官答了一声之后,继续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而朱祁镇把目光投向了战场的旁边,那里,借着夕阳的斜辉,远远看起来就像一片被低矮的灌木所占据的地盘。那里,实际上是大明的军队和已经被缴械押解到了那里看守起来的草原本部战俘。“看情形,草原上的勇士们,其实贪生怕死的也还是不少嘛……”朱祁镇不由得在这说着心旷神怡的风凉话。若得身边诸人都不由得发出了一阵幸灾乐祸的愉悦笑声。
大战之后的疲惫,怎么也遮掩不了朱祁镇周围的那些大明军人内心的兴奋与喜悦,是啊,这一场生死鏖战,正是他们首先与敌人战斗,而在最紧要的关头,还是他们站了出来,与朱祁镇这位太上皇一起阻拦住了那些妄想要逃出生天的草原本部联军的生路。
能够与一位帝王,虽然是前帝王,可在这些军人的眼里,这位,才是真正的大明天子,而不是那位坐在大明的京师紫禁城里边,成日里就只知道跟大臣们喷唾沫星子,玩勾心斗角游戏的朱祁钰。
第二百七十四章 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得的!
因为,他在这里,在草原上,在战场上,亲手挥起了武器,哪怕是在最为危机的时刻,他仍旧没有畏惧与退缩,他信守了自己的诺言,与将士们并肩而战,他更是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带领着大明的军队赢得了一场精彩无比,酣畅淋漓的胜利。
“被咱们俘虏的草原本部叛逆,约为两万八千余人,实在是……我大明至永乐朝以来,再没有获得过这样的胜绩,这一切,都是陛下您的英明决策,方有这等战绩。”延绥镇总兵王永一脸心悦诚服地向着那朱祁镇恭声言道。
“朕所做,不过只是在暗中施以诡计,使得瓦剌君臣相间罢了。若是无卿等奋力浴血搏杀,焉能有现在的局面。”朱祁镇转过了头来,朝着那位延绥镇总兵王永颔首笑言道。“卿等之功,朕记得,待诸卿与朕,荡平了草原,再述诸卿之功,当不负尔等为国家社稷舍生忘死的勋绩。”
听到了朱祁镇的允诺,王永不由得喜动颜色,当下滚鞍下马,连声称谢,而在这个时候,朱祁镇看到了阿剌率领着那些准噶尔部的首领们朝着这边缓缓行来,朱祁镇示意那王永起身,便笑吟吟地纵马迎前。
而方站起了身来,王永才有些错愕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子,这不明明是太上皇吗?论功行赏这些,应该是朝廷,或者是当今天子才该做的吧?
不过,这个疑惑的念头也仅仅只是冒了冒,王永并没有深想下去,或者说,他觉得至少现在用不着深想。
而阿剌等人远远地就下了马,步至了距离朱祁镇数丈远时,便已然尽数拜伏于地,恭敬无比地言道:“下臣阿剌携一干下国臣工,参见大明上皇陛下。”
“老将军,还有诸位快快请起,今日,幸有诸位协力相助,方有今日之大败那些叛逆之举。诸位也算是脱了灭族之厄,实为我大明与瓦剌属国之幸也。”朱祁镇翻身下了马,抬手虚扶之后,笑吟吟地打量着这些身上的衣甲仍旧沾满了血迹,一脸疲惫的准噶尔部首领们,和颜悦色地道。
听到了朱祁镇之言,阿剌等人脸上的表情不由得一僵,却最终不得不挤出了恭敬顺从的笑容。“上皇陛下所言极是,若非是大明上国天军往援,我准噶尔部,怕是再无翻身之日,我草原,亦再没有宁日。”
“呵呵,准噶尔部乃是瓦剌国之根本,瓦剌国既已为我大明之蕃属,朕焉能眼看着瓦剌为叛逆所据,瓦剌国的根本,为那些叛逆所捣毁不成?”朱祁镇步上了前来,一脸温良无害的笑容。
阿剌咬了咬牙,凑上前了些许,语气显得相当地卑微。“上皇陛下,下臣与诸部首领有一请求,还望上皇陛下恩准。”
“噢?诸位既有所求,只管开言便是,若是朕能够替你们办到的,自然不会推诿。”朱祁镇语气仍旧显得很是温润如玉,不过那眼珠子却在那溜溜直转。“若是事涉国家军政之事,朕也不能轻许诺言。”
听到了朱祁镇最后一句话,阿剌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不过他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上皇陛下,至瓦剌内乱以来,我准噶尔诸部为草原诸部所乘,连遭暗算,损兵折将之数,实难枚举,今日圪儿海一战,我准噶尔诸部最后的这点血脉也伤亡惨重,三万六千余准噶尔部勇士,如今,伤亡近半……”
朱祁镇扫过了这群揣着一肚子暴发户梦想的准噶尔部落首领们,目光落在了那片由战俘所构成的灌木林上,心里边冷笑连连,不过脸上倒是很顺应人心地露出了一副相当吃惊诧异的表情。“哦,居然如此惨烈?”
阿剌等人继续保持着一副悲惨而又凄凉的表情,用力地把脑袋点成了啄米的小鸡。
朱祁镇砸砸嘴,将那脑袋上那顶式样嚣张无比的头盔给取了下来,一脸的好奇之色。“不知伤者多少,亡者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