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
“啊?……”我从包里掏出电话,正准备拨打。
“富由美刚刚来过了,你不是让她去东京看部里和柿之木的练习赛了。”
“哦,这样啊。”我机械地放下电话,几乎可以听见自己手臂关节咯吱咯吱的响声,“对了,今天石田老师说要给切原君补习英语的……”
“树。”
又怎么了?我欲哭无泪。我自己也不想这样,可是我脑慢得已经赶不上被告白的惊悚基质在神经里的传递速度了……
“我刚刚才说过,网球部在东京打练习赛。”
“是、是吗……”我整个人安静地定在那里,不再说一句话,作为“树”,我是一棵树啊一棵树……我镇定地自我暗示着。
“树。”
“啊?!”听到幸村又这样叫我,我的心猛地跳起来。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幸村脸上的线条很柔和,阳光下蓝色的发丝在脸侧映下浅浅的影痕,他的嘴角一如既往地挂着笑容,此刻却带着歉意,“如果我刚才的话给你带来困扰的话,就请忘记吧。”
“啊……”这又算什么?撤销表白吗?喂我只是惊讶过度还没有做出判断而已,幸村精市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样就是继仁王之后又宣告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了么?我脑袋里转不过弯来,只略微睁大眼睛看着幸村。
如果他能从我的表情里读出我的想法,也许就不会这样说了吧。可惜,他不能,谁都不能的。
然而正当我也自动地启动大脑保护装置准备暂时忘记这场仓促的告白和仓促的告白撤销的时候,我突然在幸村的笑容里看到一丝僵硬,他浑身的肌肉似乎抖了一抖。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我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接住了幸村急促地呼吸着、倒下来的身体。
现在的幸村,是柔弱的,不同于以往在网球场上风采卓然不可当的神之子;而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幸村的心里对未来的希望,就如同他身体里肌肉里的力量一样,在一点一点地流失。当时倒下来的幸村,短促而用力的呼吸喷在我的耳边,一只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像无助地溺水的人。当时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浅比小姐,请快过来!!”我冲着病房门外大喊着。
大约是下午两点的时候,急救室的灯终于暗下去。医生带着镇静的表情出来了。只是和上次一样的病发,情况并没有我们想的严重。
“那么树先回去吧。”幸村阿姨对我说,脸上强挂着微笑。“总算是没有事情。”
“恩。”我并没有推辞,从幸村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思考他突然的告白。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因为从小住在一起,这个问题的我已经无法得知。而现在的问题是,尽管幸村说了“请忘记”,但既然是这种事情,就不可能被随随便便敷衍过去。或许我们两个人现在可以忽视它,但是久而久之,每天要见面的人被这种无端的思绪万般的猜疑所烦扰,也会渐渐疏远。
我是不可能忘记的,并且还是必须做出抉择,在幸村病中,或是病愈后,必须做出抉择。而也是在现在,我发现幸村让我明白了,我的理想要求太高了,我一直说着也一直认定着未来的梦想是当一个王子的家庭主妇,但是我突然发觉,我想在一起的人,是王子,更希望是自己爱的人。
而对王子们的,一直是喜欢,一直是一碗水端平的喜欢。喜欢只是一种简单的感情,而爱是责任。那什么,毛爷爷的告诫一直环绕在我的耳边——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我浑浑噩噩地步出金井病院,突然迎面进来一个人。
“吓,真田副部长,练习赛结束了吗?”我看他背着网球包,便问。
“恩。幸村怎么样?”
“今天病发了一次,不过没有什么大碍。”
“对了,安井……”真田突然有些吞吞吐吐。
“有事吗?委员长?”我看出他似乎面有异色。
“那个,虽然这样说、总而言之,就是……当我的家庭主妇怎么样?”说话一向斩钉截铁的真田绝对是难得地口吃了。
瞬间,一个响雷炸在我头上,虽然我没有表情,但我大张的嘴已经确切地表明了我的态度。之后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总之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正在抱着病院旁公园边的一棵大樟树,并使劲地以头撞之,嘴里还喃喃着“我们合体吧我们合体吧……”
我呆了呆,觉得我现在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状态,当务之急就应当回家在床上躺尸,或者把家里的地都拖一遍窗户都擦一遍家具都抹一遍。
整个人处于半失魂状态,在街角的时候,我不小心就撞上一个人,定睛一看,竟是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