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采薇的目光挪到那位初次逢面的鲁昌侯夫人脸上,对方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五官舒阔得颇有几分英气……只是,她看起来,居然还有点面熟?
许是察觉到孟采薇的目光,鲁昌侯夫人爽朗的一声笑,“这位妹子恁地年轻,与我家秋娘互称姐妹还差不多!”
孟采薇一阵尴尬,只好推了推珍娘来圆场,“快给皇后娘娘和各位夫人行礼。”
皇后一笑,“珍娘也不必多礼了,都是自家人,本宫叫你们进来,却也不是为了让你们拘束的。”
趁这个当口,孟采薇的目光往皇后殿中环视一圈,皇后左右两侧坐着的分别是鲁昌侯夫人与定国公夫人,顾以菡就坐在定国公夫人的下首,看向孟采薇的眼神,自然远没有过去那般亲昵,她脸上的精神也显得不大好,不知是不是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婚事,是以有些郁郁。
而鲁昌侯夫人带来的女儿,反倒是沉沉静静地坐着,见了孟采薇,友好地抿唇一笑。但是,越看鲁昌侯母女,孟采薇就越觉得熟悉……直到半晌,她脑海里骤然冒出一张久违的面孔来,“啊……李夫人!您是钦隽的姑母吧?”
“哎?你认识那小子?!”与定国公夫人所表现出来的雍容不同,皇后这位弟媳妇,说话行事的风格,委实都显得与这宫廷有些格格不入。
她连笑都是毫不遮掩的大笑,颇为激动地招呼宫娥,让她们把孟采薇推到了自己身边,“哎呀呀,是我糊涂了,他和少嵇关系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你是少嵇的娘,当然见过他了!我就说钦隽长得与我像,我哥哥还不承认,你瞧瞧!你还不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皇后望向孟采薇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片刻才露出温和的笑容,“你们认识那就再好不过了,倒也省得我替你们相互引介。”
鲁昌侯夫人显得极高兴,“皇后娘娘恐怕有所不知,妾身那侄子,巴巴儿地从安西都护府来京城投奔妾身,冲着那就是惠安侯,这一阵子妾身押着他在府上读书呢,非要考进国子监不可!我们佟家,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一个文人,趁我哥哥不在,我非要仔细料理他不可!”
孟采薇对鲁昌侯夫人的出身并不了解,只影影绰绰从裴少嵇那里听说佟钦隽的父亲是地方一员武将。
但如今看来,能把自己的妹妹嫁给皇后弟弟为妻,这将,恐怕不是什么小将了。
果然,皇后听鲁昌侯夫人这么说,不由得温和一笑,“你也不必强求,钦隽能文,则为国再添一个栋梁之臣,会武,则也可为国增一员戍边守将。即便像他爹爹一样,做个一方大都护,也不失为是大好前途了。你只管安心,且看孩子自己愿意怎么选了。”
安西都护府的大都护,竟然就是佟钦隽的父亲!
难怪当初裴少嵇会让佟钦隽从安西给他带消息入京……孟采薇是全然没料到,佟钦隽的来头竟然这么大。
这么说来,逻辑就通了。皇后的胞弟没什么大本事,如今头上的虚衔,也不过是皇帝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才格外赏下的。而相反,鲁昌侯夫人将门嫡女,自然比不过皇后一门荣耀,但也绝非是什么小门小户。让弟弟娶了佟家人,无形中就拉拢了一方势力,而更重要的是,有佟家拉扯,一时半会,皇后胞弟也不至于太过颓唐。
这也不必再纳罕,为何鲁昌侯夫人如此行事,却能得到皇后的包容了。
提起了佟钦隽,皇后话锋一转,便问起了儿女婚事,“钦隽也老大不小了,你们可给他定了亲?”
“他没个定性,镇日里胡闹,在我府上还看中了个婢子,非要我赏他!这么个德行,上哪去找媳妇!”鲁昌侯大大咧咧一撇嘴,“再等吧,等他明年考入国子监,说起来名头好听些,我再给他寻人家儿!找到了还要让我哥哥嫂子斟酌,且拖着呢!”
皇后点头,“确实不急,你慢慢寻,若是找不到合适的,本宫再出面,替你找找看。”
鲁昌侯夫人虽然不拘小节,但也并非蛮傻之人,旁边就坐着顾以菡,皇后问起此事,俨然是等着鲁昌侯夫人来接话茬儿了。
正如孟采薇所料,皇后话音方落,鲁昌侯夫人就问道:“妾身听说您最近在给大殿下选妃,怎么样?可有眉目了?”
皇后轻声一笑,“本宫心里早有定夺,眼下,端看瑞儿这边满意与否了。”
一边说,她的目光一边落在定国公夫人脸上,定国公夫人轻一颔首,皇后方才挪转眼神,望向了顾以菡。
谁知,顾以菡这个时候竟然正直愣愣地盯着孟采薇,两人目光交汇,孟采薇直接感受到的就是怨恨和鄙夷。
“皇后娘娘。”顾以菡出乎所有人预料地突然开口,她美目顾盼,含着一点微笑,大大方方地与皇后对视,“您不是说请我们进宫赏菊的嘛!怎么倒说起这些事情没完了。”
她说得虽然是抱怨之词,但语调轻快,并不惹人反感。
顾以菡这副作态,虽然小女儿娇蛮性子一览无遗,但恰恰让人觉得她只是闻言害羞,而非无理取闹。更高明的是,她这般害羞,要比蔫头耷脑的模样要讨喜多了。
皇后果然一笑,与定国公夫人对视一眼,露出了“你知我知”的表情,“是是是,倒成本宫的不是了……既然菡娘这样盼着赏菊,那本宫就交给你一个任务可好?”
顾以菡眨眨眼,“愿闻其详。”
皇后向另外安坐着的两个小姑娘努了努嘴,“你于内宫熟悉,便先带这两位妹妹出去走走,本宫再与两位夫人说些体己话,少时到赏菊之处与你们会合,你看可好?”
“娘娘有命,臣女焉敢不从?”顾以菡站起身,俏生生一福,作势就要退下去。
鲁昌侯夫人的女儿亦是福了福身,显得非常顺从。
唯有裴珍,有些畏惧地抓紧了孟采薇的衣衫,微声唤道:“母亲……”
她声音固然小,但在安静的大殿上,依然显得格外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