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雾性子本就有些柔弱,一听如今这处境都是父亲一手造成,若是单他自己,为人子自是除了承受无话可说,可怜明枫磬玉也被害得这么惨……想着几个人来宁诺之前在祖祠发誓永为兄弟,他们如今必定怨恨,一时间,竟觉得满院的日光都是暗的,奔回到自己房里,关上屋门默默垂泪。
房门被推开,磬玉当先进来,见他垂泪便忙过来劝:“你先别着急,又不是咱们成心的,大人不会怪咱们的。”
明枫随后进来,见他只垂头落泪,忍不住心里叹息,却不劝。凝雾心里难受这么多天了,不如让他好好哭一场。
他拿了布巾给凝雾,在他旁边坐下。
无论如何此事无法解释,如果不失了理智大人显然不会那样,明显把自己当成别的什么人了,只不知道是什么人,也许根本就是什么神吧?
族长和几位长老肯定是存了些心思的,所以说什么都没用,顶多是撇清自己三个人,可那样对鲁那族更不好了。
如今能做的就是好好干,只要兢兢业业地干事,什么也不求,多少也能平息大人的怒火,只要大人依然能保护鲁那一族就好。
凝雾还在无声流泪,明枫终于无声叹气,拿过布巾替他擦泪:“你别难过,族长和长老们也是没办法,先祖那么预言了,族长和长老能不照着做么?再说咱们这些年越来越艰难,想要传宗接代都得拿命换,要能有点办法,谁不愿意去试试呢?”
“啊,”罄玉先一愣,随即叫道:“你怪族长和长老么?我不怪!反正我嫁给大人了,哼!”
罄玉一张极漂亮的娃娃脸,大眼睛翘鼻子,嘴唇总是微翘着,一说话嘴角边还有个小梨涡,眼角眉梢总带着笑意,这一来就把那赌气发狠的劲儿大大打了折扣,看起来颇滑稽,凝雾忍不住勾了嘴角儿。
罄玉立刻指着他,继续叫:“嘿,又哭又笑,不会撒尿……”
明枫也让罄玉逗笑了:“哎,你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
罄玉眨巴着眼睛嘿嘿一笑:“反正也没别人。”
这个插曲,让凝雾心情都好了些,明枫见他展颜,忙借机劝道:“其实咱们也不用太担心,冯大人说大人其实心地是极仁慈的,不然怎么会把那么多好东西都交给长老们带回去?大人也没为难咱们,还让咱们继续工作。我觉得冯大人说得对,大人就是心里不痛快,咱们都别往心里去;只要咱们好好努力,把事都干得好好的,大人慢慢就不生气了。”
凝雾转向他:“你真这么觉得?”
明枫鼓励地看回去:“是。”
罄玉也重重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哎,大人本来顶好的——”他皱起鼻子,显出十二分为难,声音也低下来:“不过大人生气的时候,也真是可怕呀!”
“是啊,”凝雾似乎开解了些,轻轻叹道:“我真想跟从前一样,只要能大伙儿都在一块儿,大人天天乐呵呵的,就是不能嫁大人,咱们也欢喜。”
要能一直那样儿当然好,可是——
我后悔么?明枫问自己。
不,不后悔,无论如何,我都不悔,即使从此大人再不要我,即使必须孤单终老,即使大人从来不会在意我……与君一夕欢,此生无憾……
无憾么?如果她能象从前那样爽朗地大笑,那样温暖地微笑,那样会心地浅笑,那样狡黠地坏笑,以及,那样笑……若是她能真的对他那么笑,又如何?
明枫微有些出神,心里某个地方,有丝丝细细的抽痛;
我知道她不爱我,她却不知道我爱她……
她被我当做全部,我却不能成为她的一部分……
不,明枫自嘲地一笑,他不能把她当做全部,不能沉浸在这种情绪里,他还有凝雾罄玉需要鼓励保护,还有一族的利益需要去争取。
他沉静地看着凝雾:“不管怎么说,咱们现在也不能放弃。你想想,要是祖先当年放弃了,鲁那族不是早就亡了?先祖们能在那么艰难的境况里生生不息,咱们受点儿委屈算什么?等将来咱们作了古,咱们的后代也会记得咱们的奋斗。无论怎样,咱们都别放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