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只要把百姓的事放心上,真正关心他们疾苦,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明枫对总督府众官员说。“你们努力抓经济是不错的,但是经济繁荣的目的是什么呢?是为了让百姓都能生活好,而不是为了成全有钱人胡作非为;钱是好东西,财富是好东西,若是落在善良人手里就能让更多人受益,可要是落在恶人手里也可能会让她们做更多坏事,那样的人我们不能成全她们,反而必须打压她们,让她们成为反面例子,所谓扬善抑恶就是如此。”
众官员诺诺称是,总督更是又愧又悔:早有官员建议她上报这些事,她却觉得那么做的毕竟是少数而不放在心上,况且别的省都没说,就她说,不是影响她的业绩么?哪儿成想皇帝君相都这么重视啊,而且一向温和的君相听她辩解竟然立起眉毛盯着她当众呵斥:“对你一省来说是万分只几,对那受害人呢?那是百分之百!你的业绩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忽视百姓的生命和尊严?你这般心性行为哪儿配当一省之督?”
她这一省之督是当不成了,新总督一到她就得去某郡当农业主管,连降几级;降级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兢兢业业的,怎么也想不到会为这么点事受这么大责罚,君相还半分面子也不给。
皇帝是铁腕,便是温宛如水的君相,行事也是霹雳手段,他这一系列布置,把那些罪犯不说逼得家破人亡,此后要想翻身,也是万万难。
宁诺前总督愧、悔、还有怨,但除了好好干将功补过,她没别的选择。
第 202 章
跟众多重获新生的男子一样,喜妹的爹在走出鸿蒙城的时候是喜悦的,他如今是自由人了,他有自己的土地了,他还有了几十个银币,就存在城里那个开了才几个月的帝国银行里。从鸿蒙城到他的家有二十几里的路,他领着两个孩子一路急走,却一点不觉得累;两个孩子跟他一样,走着,笑着,从没有过的快乐。
他肩上的包里有点心糖果,小儿子吃了两块点心,现在又举着糖吮,笑的眉眼都弯着;大儿子手里捏着点心小口小口地品尝,时不时举过来非要爹爹也尝尝,他拗不过就轻轻咬一点,好吃,他怜爱地看着两个儿子,说,你们多吃点儿,你们正长个那。他有了钱,可他还不是太舍得花,心里还不太踏实,还想攒着,可又想着儿子们长这么大,从来都只能看着异父姐妹们吃,他们却一直跟着他受苦,实在心疼,才小小地花了那么点点儿。
小儿子把糖往他嘴里塞:“爹爹也吃,爹爹也长个!”
呵呵,他轻轻笑,都快三十了,还长什么呀?
大儿子认真地看着他:“爹爹,咱们有自己的地了,还有牛,还有羊,还有房子,往后我帮您种地,我还能喂牛喂羊,咱们还有鸡,咱们肯定也能富裕起来,您就不用老省着了。”
他看着懂事的大儿子,想笑,又忍不住想要流泪,他就含着泪花笑,喜悦的,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天近傍晚,他们走近了村子,喜妹的爹不由放慢了脚步,有些不安,还有点儿害怕。那女人被抓了,从前的婆婆公公,还有那几个男人,能放过他们父子么?能让他搬进他的房子么?能把牛羊土地真的给他么?
他磨磨蹭蹭到村口,还在犹疑,迎面村长带了人来,离老远就嚷:“咳呀,你怎么才回来?乡里人早就到了,就等你呢;快点儿快点儿,今儿你就把家搬喽,明儿大伙儿都搭把手,把墙一砌,你们从此各过各的,谁要再敢欺负你,可别说什么家务事了,就是家务事,如今村里乡里也都能给你做主了。”
村里乡里能给他做主了!他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有又点不知怎么好,他大概是第一个离婚的男子吧?人家怎么看他呀?
他一路跟着村长等人往村部走,一边小心翼翼跟众人回话;女人们当先走着,男人们跟在他们父子身边;村长的一个夫侍拉着他的小儿子,另一个拉着他的大儿子,大家一路聊着天往村里走,村长又去叫上乡上的治安官,一起陪着他去那女人家,还有几个宪兵就在村部等着。治安官将那家人都召集了,告诉他们那女人被判了苦役,他们家什么什么东西被判给了喜妹父子三人。治安官话音才一落,他从前的婆婆就指着他咆哮,他从前的公公们就撒着泼地骂,一边跟那几个男人一起就冲过来要打他,不过他们父子被村长带的人护住了。
治安官转身低声安慰他:“甭怕,这都是欠收拾的主,君相大人早料到了,早都给他们预备好了,本官也早就手痒了,他们送上门来可合了我的意了;你等着看。”
众人只将他们父子护在中间,半句劝解的话也没有;那一家子闹腾半晌没人理,面面相觑着不知如何下台收场。
但此刻已经收不了场了,治安官冷眼看他们都老实了,就把笑堆了满脸,看起来欢喜十分:“本官还没说完呢就被你们打断了,你们要闹够了本官就继续了。咳,这个,哦,念到这儿了。依据新法规定,任何人不得对他人施行辱骂虐待殴打,任何形式的家庭暴力均属于违法行为,各级司法部门可依据情节轻重处以罚款或劳役,情节特别严重者可处以鞭刑及苦役——”
她停下来看着他们:“本官是现在就判呢还是等你们再闹腾会儿?要不你们谁来对他们父子动个手,好给我个动鞭子的理由。 我告诉你们我可练了好久了,十鞭子下去不说打断你们的腿吧,好歹弄个皮开肉绽让你们躺上个一年半载是没问题的;你们要不过瘾就接着闹,矿上老缺人,苦活累活多着呢,不想好好过本官就成全你们——哼,欺负人欺负惯了是不是?真以为没人能治你们那?哼,神使能让你们上天堂,自然就能让你们下地狱!还有你们几个,老而黑心,以为你们年纪大了虐待人就没事了是不?从今后你们不老老实实做人,本官照样用鞭子狠狠地招呼你们,完了你们就可以在矿上过你们后半辈子了!”
那一家顿时都老实了,几个年轻的男人一个劲往后缩,老太太也低了头,两个老头就一个劲儿求大人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治安官冷笑:“你们缺德的时候怎么没抬抬手啊?自己的亲孙子,那么小,都能黑着心给赶出去?从前法律没这条,现在有了,你们要再干缺德事,本官绝对不抬手,必定怎么重怎么罚!”说着回头:“哎,劳驾,麻烦你叫宪兵过来吧。今日他们当着本官和你们大伙儿的面,恶意辱骂他们父子三人,本官就依法判他们在本村服劳役,从今天起,他们这一家子,挨着个的扫街道掏茅房,一人罚他们三个月,一个别漏下,就让宪兵看着他们干!”
喜妹的爹先吓坏了,这会儿提着心放下了些,又有点儿晕;还没晕完,就听治安官叫他:“快别发呆了,走了半天孩子肯定累坏了,赶紧先回家歇歇吧。”
哦,回家。喜妹的爹拉着他们俩转身往外走,就要回那小黑屋;村长的两位夫侍一左一右拽住他:“哎哎大兄弟,你家就在这儿呢你还往哪儿去呀?那不那三间房子归你了么?明儿早起我们当家的就带人来,给你这边打上墙那边开个门,你就自己过自己的了,我们大伙也能跟你串串门儿了;赶紧的这儿这么多兄弟呢,走大伙儿都来,咱们帮他们归置归置,贺他们父子乔迁之喜。”
喜妹的爹晕忽忽着被人拉着走,男人都笑着恭喜他,有腿快的已经开始忙里忙外地帮他收拾;女人互相招呼着说咱们这就去准备东西吧,明天大伙早点来,早给他们砌好院子他们父子早踏实。
喜妹一家被众人拥着进了屋子,多好的屋子呀,四壁落白琉璃窗,床上铺锦盖丝,连桌子椅子都雕着花;这家里这样的房子十几间,可自从他生了小儿子就再没住过。他看着小儿子惊奇地四下看着,不时伸了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一下,一个劲叫哥哥快看快看;大儿子嘴边噙着笑应着弟弟,早熟的眼睛里都流出喜悦;他被人按在椅子里,有人递给他一杯茶,他接过来,泪流满面。
这样的场景明枫并没有看到,但他料到了,他也料到会有很多类似的场景,甚至他知道,还会有不少人因为虐待罪要被抽鞭子,可他绝不会同情——无慈心不可能爱民,不严苛也不足以罚罪。
只是他并没预料到,几年后,喜妹常常请那些异父的儿子们来家吃饭,喜妹的爹也替那些男孩子们交学费。村上有人不理解,喜妹便解释:“爹爹说他们可没犯罪,我们受过的苦,不能让别的男孩子再受。”
明枫蹬上返家的马车,一半是放心一半是担忧。他料想这种现象必定很普遍,既然没有人上报,那么这一次是不是各省的高层官员都要被处罚?这对帝国的现有体制会造成什么影响?霜林与云飏在南方两省任总督,他们那里必定也有这类问题,他们是怎么处理的?还是根本就没处理?他们是他的兄弟,要是他们因为疏忽职守被责罚,他想着就觉得难受。
然而霜林云飏却不需要他担心,这两个当中霜林严谨深沉,云飏灵活多智,哲施总督挽杉又极精细。霜林与云飏是手足般亲厚,因为霜林与挽杉共事一年多,两人之间配合默契彼此欣赏,这三人就顺理成章成了好朋友。南方问题复杂,三人常常遇到同样的问题,也常在书信往来中相互磋商,有了好办法立刻互相通气,头疼的时候三人都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