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才是真正千挑万选的精兵,战力绝不是普通士兵能够匹敌。她们扑进城门并不停留,以极快的速度直向匆忙奔来的弓兵杀去。
眼见弓箭无用,且城门被撞木撑着,如果不夺下来……那些骑兵!
洛之煦拔刀挺身喝道:“众将随我夺城门!尽屠府兵!”
纩煜在马背上起伏着,高举着那把雪亮的弯刀。她已经充分体会到望远镜的好处,马镫的好处,此刻真想试试这把刀的锋芒。
城门洞开,四尉省府兵见那些来自丹临的精兵那么强悍,简直以一当十,不免受了感染,凭添了勇气;又听得城外马蹄轰鸣,知道援军已到更受鼓舞,当下竟与纩煜的手下战成一团,毫无惧意。
不消片刻,战鼓声大起,丹临士兵尽皆向两侧拼杀,纩煜已经高举着弯刀当先杀入,呼喝道:“洛侯,神使既已降临,你为何还替那昏君卖命,还不随我投了神使大人!”
洛之煦一面指挥搏杀一面怒斥:“你身为人臣却不忠君,身为武将投敌卖国,还有何脸面活在当世!”
纩煜笑道:“你可真是个糊涂瓤子!这天下都是大神创造,此番派了神使临世,就是因为厌弃了凡间的君主!你扪心自问,你保得那个昏君,可有一言一行对得起家国天下!”
洛之煦更怒:“若非你等不忠不义,凤朝何来兵祸?还敢说家国天下!那轩辕皇帝不过假借神使之名图谋天下,可笑你等氓愚……”
纩煜不过是因为洛之煦的世女洛毓的关系才要努力劝说,今见劝说无效当即纵马上前:“生擒洛之煦者,赏金币二十!”
其时凤朝的金币乃是金铜和兑铸造,一枚金币可购二百八十斤糙米,二十枚金币可真是一大笔财富,结果纩煜声音才落众多骑兵步兵就朝洛之煦杀过去。
此时洛之煦的副将已经统领着原本在休息的士兵抵达,当即奋不顾身往她身边奔来,几息之后洛之煦已经被手下将士层层围住,而纩煜手下的骑兵也尽皆入城,几万步兵还在全力往城里冲。
清楠城对双方来说同样都是门户重城,不管是洛之煦要保皇帝还是纩煜要进攻碧梧城,都非要得了清楠不可。这两人都是统兵大将,都以自己为正义一方,还都在己方甚得军心,也都得手下死命效力,所峙者不过兵力与战力,而这两方面,不论是士兵数量还是战力,纩煜都占了强手。
但洛之煦已然下了决心要为皇帝死战,便是战死当场也绝不后退。
这场战斗从城门洞开起,直打到次日破晓。近十万人同室操戈,由惨烈到悲壮终至凄凉,是双方都从未经历过的最艰苦的一场战斗,到得最后洛之煦重伤昏迷,才被手下将士舍命救走,三万人只剩三千多兵从南门逃脱,还个个挂彩,都成了血人。
天光渐亮,却没有红霞云蔚,只淡淡的光线映着班驳稀疏的云在东边天际,说不出的惨淡黯然。
清楠城的百姓家家闭紧了门户;男子们战兢兢搂着孩子躲在屋子最深处,不少人怀揣利器打算着为保清白而死;女子们顶紧大门封住窗户,准备着为保家人性命而战。
纩煜撑着疲惫的身体看着满城的创痍巡视己方伤员,下令不得扰民,再安排完毕城防事宜,回到大营,对着烛火出神。
这一仗,她与洛之煦部都算是拼残了。照她的本意,是希望骑兵攻入清楠之后洛之煦就该保存实力后撤的,不然朝廷拿什么保卫碧梧城呢?若是洛之煦后退,那么她就可以迅速打通往碧梧城的道路,包围碧梧城,静待轩辕军队的到来,她就拿了头功。
但现在,别说是头功,恐怕洛之煦救治不及,洛毓知道后发兵来攻,她连保卫丹临的实力都没了。
邺茄怎么样了?虽然彷若万事都由着凤容,可邺茄无强将,就算凤睿到了邺茄又如何?她自己也不懂兵啊。
不知道那个轩辕的将军怎么样,还有轩辕的皇帝,那位神使大人……
第 215 章
纩煜的担心虽与事实相去不远,却远没那么危急。
凤容自从父相去世就开始学习独立坚强,学习治世政务,他甚至偷偷修习剑术兵法,想以自己的力量给妹妹的安全多一些保障。他知道这世间容不得男子太强,即使某家男子以才气出名,也不过是给嫁妆添一笔色彩,或者这点颜色还及不上天生的美貌妖娆更得妇君心意。这是世间男子的悲哀,即使他身为最受宠爱的皇长子,也无法在这一点上享有任何特权。
但这特权来了,在他嫁到邺茄之后,他那对世情世故毫不在意的妇君给了他特权——用彷若自己的话说:“那些个事我是想不明白的,幸好你都懂,更幸好你肯嫁给我,不如就是你做主吧,我给你研磨端茶,好不?”
最初的时候凤容并不敢说好,毕竟由男子主理内宅家务还说得过去,要是主理一省政务,简直是犯天下之大不韪,所以他只想尽心教给彷若。问题是呆子彷若天生是个艺术家,只长了一个书画脑袋,到旁的事上,别说政务,就是家务她还犯糊涂呢。常常是彷若一脸认真听他解说,临了问她懂了没,她眨巴眨巴眼睛:“容你声音真好听,要是不说这些说些别的就更好了。”
他讲得口干舌燥就落下一句真好听!凤容闭上眼睛万般无奈,想不出法子;再看看彷若苦着脸低着头,又不忍心让她为难。
老宁疆公对此也是抱歉,不得已干脆说实话:“殿下呀,您这个妇君其实是很聪明的,只是小时侯遇到个坏老师,我又太忙没时间教导她,所以邺茄这些个事她弄不来。殿下呀,自古妇夫是一体,往后这些地方还得劳殿下多费心。”
实在说,照凤容看来老宁疆公就是不忙恐怕也无法在政务上教导彷若,她老人家自己也不通政务,邺茄的政务通通都是由公爵府众多幕僚操持着,老宁疆公只喜欢催马挥刀。
凤容出嫁后的第六年,老宁疆公去世,彷若成为第五代宁疆公。二十二岁的彷若依旧清雅漂亮闲适,也依旧对政务既无了解也无兴趣,连做样子都嫌苦。
凤容正式从幕后走到前台接手了邺茄的政务。
这一年初秋凤飞霄被轩辕掳去,到年末寒冬料峭之季才返回碧梧城。
邺茄在凤容在幕后打理的几年里已经逐步转型,在他正式接手后便由自给自足的农耕省份真正变成了丝绸产地,到了凤鼐下决心投奔轩辕帝国的时候,邺茄家家种桑户户缫丝,由宁疆公府掌握着的几家最大的丝绸作坊,已经牢牢控制了凤朝丝织行业的高端市场,邺茄财源滚滚,府库满而生民足,让多少人眼红。
凤容聪明勤奋、沉静坚忍,管理邺茄几年来,就是邺茄最不赞成男子干涉政事的官员们也不得不承认,凤容虽然是皇子,可那才能智慧手段,是多少女子也不及的,以至于凤容自己也以为他已经很强大了,已经可以如磐石一般给妹妹做后盾了;直到凤鼐亲至,告诉他已经投奔轩辕,邺茄临丹一起事,轩辕立刻响应,内外夹击吞并凤朝。
吞并凤朝?
凤容最初简直痛心疾首,帮助妹妹当皇帝是一回事,把祖宗基业送人是另外一回事,毕竟轩辕别属他国,若将凤朝拱手相送,岂非卖国求荣?
凤鼐大不以为然:“哥哥此番却想错了。想百多年前,凤朝、天佑、华羽本是一家,而茨夏之民亦源自冲华,不过是天下合久而分,今分久而合也是大势使然,却与卖国毫不相干。”
“哥哥可知轩辕是如何一个国家么?那地方民不跪官,臣不跪君,不论男女,不需屈心逢迎,都可尽展抱负,连呼吸都是自在的;哥哥,我不说轩辕多么富足,我也不求富足,我就求个自在随心。”
自在随心?这世界上有什么人能自在随心?就是母皇恐怕都不能自在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