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妓院。我父亲是皇孙,我娘亲是妓女!”
直直地看着国公爷, 二老爷缓缓地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耳光,如此的重,他的左脸瞬间青了,左唇边流下一条鲜血。
他再抬手,狠狠地再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他的右脸瞬间也青了,右唇边再流下一条鲜血。
他用手拈起几滴鲜血,放在眼前,他轻声说:“我的身上,每一滴血都是脏的,每一块肉都是臭的。好脏好臭,这么脏这么臭,我自己看了都恶心。”
他远远地将那几滴血弹开,一脸嫌弃地将手指在袖子上用力地擦擦擦,好不容易擦干净了,他撕下那条袖子,放到地上,用脚用力地踩踩踩。踩得袖子看不见了,他才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般,高兴地说道:“这就对了。这么脏的东西,就不应该存在这世上。”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直往脑门上冲。这寒气是那么的冰冷,竟似比密室里此时的空气,还要更冰上几分!
二老爷像没事人一样说道:“我刚刚说到哪了,对了,我在妓院里出生。”
“妓院里怎么可能会养闲人,所以从小我就开始做事。我天生很乖,也很懂事。在我还是三四岁的时候,当那些客人在床上干我娘亲的时候,我就会守在床边帮忙端茶,递毛巾。到了七八岁的时候,我就会在楼下拉客。”
“我长得俊俏,嘴皮子又甜。我只要说上一句‘叔叔,去找我娘,我娘是这里最好的姑娘。长得漂亮,还会填词’,那些客人就会哈哈大笑,摸摸我的脑袋,上楼去干我娘。这样一两年后,我娘就成了妓院里最红的姑娘。全城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个妓女,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后,长得漂亮,会填词,还有一个特别乖的儿子。”
“求你了,不要说了,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听,不要说了。”夫人大哭,软倒在地,放声哀求道。
可二老爷不听,他不哭不闹,只是神情呆滞,茫茫然地说着,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说的还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他说:“这样十五年以后,我长大了,也会填诗,也会吟词了。有客人就说,我娘太老了,不好玩。我长得那么俊俏,不如玩我。我和我娘死都不从。可那是妓院,妓院里只要肯使钱,什么事不能发生?”
“不要说了,”国公爷彻底崩溃,放声大哭:“我求你,不要说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不要再说。”
可二老爷不听,他继续说道:“终于,一个豪爽的客人使了大钱。于是那一天,我和娘亲被下了药。”
说到这,二老爷全身止不住地抖动,他慢慢地倒在地上,身子就像一条煎熟了的泥鳅一样,卷成了一小团。他眼直直地盯着前方,嘴里竟还在说。
他说:“那一天,在同一床上,我和娘亲一起,被同一个男人,给干了。”
“我永远都记得。那男人喝着烈酒,嘴里疯狂大笑,干几下这个,又干几下那个。我和娘亲拼命地哭,可我俩哭得越厉害,他就笑得越大声,他就干得越用力。”
“那个疼,好疼,就像一根烧得通红的棍子,在身体内搅来搅去,搅得这里一个窟窿,那里一个窟窿。”
“而我,只能和娘亲,拼命地哭着。你看我的眼里,我看你的眼里,都是无尽的绝望!”
“那一夜过后,我和娘亲彻底活不下去了,两人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去死吧,在死前,拉一个下地狱吧!”
“那股子疯劲啊,妓院里十几条大汉都压不住。最后老鸨怕了,说,放我们娘俩一条生路,让我俩走。”
“一听这话,我娘清醒了,可我还在那里疯。我娘就冲上来,噼里啪啦地打了我十几个耳光,然后抱着我说,乖儿,我俩走,离开这地狱。你不是做梦都想离开吗?现在能走了。我俩去外面,就算做条狗,也是一条属于自己的狗。”
“说完,我娘收拾好了细软金银,撕了那张卖身契。在全妓院人的目送下,离开了那个地狱。”
144 所以欲焚苍天
“离开了那地狱,我才知道,自己可以不用端茶递毛巾,不用去楼下拉客,可以不用被人打了左脸,还要笑着送上右脸。”
“用了整整三年,我才终于不用在黑夜里瞪大眼死盯着那门,才终于可以睡够两个时辰,不会在刚闭上眼后,又尖叫着从床上坐起。”
“再用了整整十年,我才确信,自己是个人,可以活得像个人。可也只是表面上像人,而内心里,有魔!”
“因为我曾活在地狱,所以心里有恨。这恨终这一生终这一世,无法磨灭,更无法消退。”
“这恨,我娘亲比我更深,所以她比我更疯。她扎了个草人,写上了我父亲的姓名,每天都要在草人上扎上最少九百九十九针,边扎边数。少一针都不行,少了就发疯。多一些更好,多了她开心。她天天扎,夜夜扎,扎掉的草人堆满了一个房间。那个房间里,全是她的恨,比比金还坚、山还高、比海还深的恨。”
“十三年后,她终于不再扎草人了。她得了重病,扎不动了,于是她彻底疯了。只是在临死前,她清醒了下,死死地握着我的手,要我答应她两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