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妇状告此子,”贵妃忘了年画娃娃的名字,只好伸出食指指向他。“告他仗势欺人,强抢良家妇女,欺男霸女!”
欺男霸女?
这罪名怎么这般熟悉,难道不是他家儿子指证旁人的罪名?
“这……”杭县令四十来岁,胸前飘着几绺长髯,如果说杭玉清是年画娃娃脸,他亲爹就是中年成熟版的年画娃娃。不过皮肤松了些,胡子长了些,皱纹多了些,父子俩的脸就跟一个模子上扒下来的一样。
“我与我家相公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三载余,一直是相敬如宾,恩爱有加。昨天路遇此子——非要强纳我为妾,我几番解释已嫁为人妇,他仍再三调戏,与我动手动脚,我家相公忍无可忍才将他与他的狐朋狗友打退。谁知今日他便带着人前去我家抢人,知晓我进城来为妹妹办嫁妆,他又带着人封城,纠集一班守城的士兵和衙役动辄打杀,我们迫不得已这才反抗。”
贵妃目光盈盈若秋水,端的是不卑不亢的架式,对着杭县令微微福身:
“听闻杭县令清如水明如镜,所以民妇斗胆,特来押了此人来衙门请大人为民妇作主。”
054 坑爹货
一席话说的振聋发聩,态度不卑不亢,明明只是个村妇,硬是给人凹出与之不符的端庄高贵的架式,杭县令看的一愣一愣的。
要说这姑娘……是漂亮,太特么漂亮了。
他自己的儿子什么样,他还能不清楚吗?
要说坏心是真没有,但也总是好心办坏事,随了他那个二货娘,脑子里想的总和旁的人不大一样,为人处事总有些另辟蹊径的意思。最大的缺点——这点绝对是不知道随了祖上哪位风流鬼,就是好美色,看见漂亮姑娘就挪不动步,就和他娘看见闪亮亮的首饰眼珠子就要掉下来是一样的。
不过他娘又好过他,有银子就买,没银子人家就流会儿口水,回家辗转反侧几晚睡不着觉也就完了。
他家儿子却不是,看见漂亮姑娘总想往家领,从三五岁就和各种小姑娘对着拜堂成亲,相公媳妇的叫——和小姑娘玩他们是年岁相当,旁人只听乐子看了,问题是现在猴崽子人长大了,心也大了,直接把大姑娘往家里领!最多记录一天往家领了七个大姑娘!把他和他媳妇嘴皮子都给磨破了,又是讲道理又是承认错误,好说歹说才把几个姑娘都给哄回去了。
要是普通百姓旁人打一顿骂一顿也就罢了,几顿就给他这熊儿子教育过来;可偏他又是一县的父母官,就是他没有压人一头的想法,百姓自古对官的敬畏连带着罩着杭玉清,以致于大多数的百姓就靠着他这个县令的自觉,有实在忍无可忍的才会找到他面前声泪俱下的陈情。
昨天他也是,一看自家儿子让人揍的那个奶奶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再听儿子表白那是他见义勇为的证据,他也就愉快地相信了,反正还有儿子的好多同窗做证人嘛——
这就是儿子嘴里被欺负被霸占的姑娘?
带着一家大小打到衙门口,口口声声要他主持公道,有理有据,绵里带针,扎人于无形,和她说话他都有种不知道什么地方就是坑的错觉。怎么看都不是个消停的主儿,谁敢霸她?
事实证明,他儿子不只是个风|流好|色|鬼,现在还学会欺上瞒下,仗势欺人了!
他相信眼前的漂亮村妇,也多过相信自家儿子,这又是多么令人悲催的现实?
杭县令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刷地抬腿就给了杭玉清一脚。
“……这,”杭县令自己先羞红了半张脸,扯着胡子羞愧地表示:“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杭玉清看见亲爹只当回到了避风的港湾,却不料亲爹突变,他毫无防备地就挨了那么一脚。
“就是有误会也不能这么揍人啊——”他心急火燎地把空鸡笼子从脑袋上拔出去,一个不留神就被划了半指长的血道子,他嗷地一声尖叫,指着自己的脸哭道:
“爹,你怎么也打我?你看看,看他们给我打的都破相了——”
“你给我闭嘴,孽子!”杭县令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恨不得钻个地缝把脑袋插进去。
他也好意思说,那道子难道不是他自己刚才划破的?
除此之外,顾家人深知打人不打脸的道理,动手都是朝外表看不见的要害打,虽然揍是真揍了,还真没留下什么肉眼可见的伤痕。
“要不,咱们进去……聊聊?”杭县令道。
贵妃挑眉,所谓‘聊聊’那肯定是私聊,而非上公堂了。
到底是个县令,哪怕看着再忠厚老实,为自家儿子盘算的可是精着的,哪怕上了公堂以后留在记录的档案销了,此时公开堂审就代表把他儿子欺男霸女的事赤果果地摊开在全县百姓的面前了。
贵妃本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毕竟向来官字两个口,真撕破了脸,人家以势压人,难道每次都让柴榕杀出一条血路吗?
如今杭县令软下来,贵妃也便从善如流。
有柴榕这护法大金刚在,她还真不怕杭县令扯什么阴谋诡计,把她骗进去就翻脸。“既然是误会,解开了自然最好……民妇,但凭大人作主。”
“——爹,我这脸——”
杭玉清还没嗷完,杭县令袖子一甩啪就抽到他脸上,个没长脑子的货,人家给你个台阶赶紧跪着下就得了,这时候衙门外已经围的水泄不通,脸都丢尽了,还要什么脸?
“夫人里面请。”
贵妃微微一笑,伸出因劳作百显得有些粗糙的纤长手指:“大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