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娘叹口气,也不说甚么,只管跟在后头,她如今也想要知晓,可是那个才子做得出一首好词来。那搭的台上,已然有姑娘在唱着新出的词了。方才走近了,那王子养又靠了过来,低声对蕊娘笑道:“如今这台上唱的便是某人的新词,恁地没有才情,妹妹不妨也作一首出来,也好让那些人瞧瞧。”
蕊娘摇头笑道:“好些时日没有作词,也无什么新意,还是哥哥作罢!”
王子养点头道:“也罢,如今我便作的一首,你在台下听好,等会我自然邀你品评一番的!”说罢,也不待蕊娘应承,只管就挤到人群前头,登上了台。
这王子养倒也有些名声,渭城士子皆都认得,顿时台下一片叫好之声。
“这厮倒也知道抢些风头!”那台下一旁的种衙内对着身边的月娘笑道,“此人有几分名气,往日也有人传抄了他的几首词与我,倒也有几分才情!”
这里因有侍卫相护,没有人来打搅,又占了个有利的形势,将这四周台上俱都收在眼里,谁人也不敢与他相强。
月娘听闻此言,不由回眸一笑道:“衙内往日倒也不曾这般称赞人的,想来这人便是有几分的才情了。且看他可做得好诗词。”
正说话间,那王子养早已上了台上,但见那台下叫好之声,不由点头笑道:“诸位兄台,小弟本原本做了些诗词,只是想来都不胜好,以此,小弟斗胆荐的一个人来,她的诗词是极好的,小弟也自愧不如,如今便在这里了!”说罢用手朝着台下一指。
顿时所有人都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见到那人群之后,一对小娘,模样小些的小娘,双环配头,鬓间插花,一幅天真浪漫的情致。那模样大些的女娘,白玉凝脂,柳叶秀眉,举止轻盈雅致,自是一番风流情致。
众人都不禁将目光投投到了蕊娘的身上。那蕊娘何曾想到王子养会这般说话,却不是要捉弄自己不么?当下不由又羞又愧,急切之间自己哪里做得好词出来?这不是要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面皮?心下惶然,脸上也是一番仓皇之色。
那不远处站着的月娘不由摇头叹道:“王子养那厮,却是做得无耻,眼见着女娘没得准备,却要她如何在仓皇之间作出一首好词来?恁地是包藏祸心,真是人不可衣冠视之。”
正仓皇之间,绿钏也知晓了情势有些不妙,紧张的捏着小手,忽然灵机一动,对那蕊娘道:“二娘莫要心焦,不是还有老爹的那首词么?恁地不拿出来,不管好歹,也算是凑个数罢了!”
蕊娘发急低声斥道:“那写梅花的词,也好在此时混用的!”
第二十五章 偶见零落欲成泥
第二十五章偶见零落欲成泥
月娘再次在嘴里咀嚼了一次这首词,方才悠悠的叹气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这般的忠贞心结却是何等的高傲!”一时间竟然在心里隐隐有了感同身受的情愫。
“虽不知道她写的甚么花,却也知道,是种百花凋尽,依然傲立群芳的。”种溪也击节赞叹道,“可惜这般才情的女子,却终究是如她所写一般,零落成泥了。”一面说一面摇头叹息。
“哦?”月娘不由差异的看了种溪一眼笑道,“可是有了怜香惜玉之心?”
种溪嘿嘿笑道:“不是,只是有些感叹罢了!既然已经是零落成泥了,却还要受人的百般刁难,难免就让人更加的情有不堪了。”说着又朝着那头看了看。
原来全场将蕊娘写的那首词抄录之后,便众人传阅,又有人将那首词递上了台,由那歌女乐师唱了出来,那一叠三叹的词句,在那婉转的唱声中,婉转流落,又在这微量的风中几番起伏,只让人击节叫好,竟有好久也不见其它词作传了上来。想必是人想着比不过,不好再将诗词写出来。尽管这些才子仕女们都在来之前做足了准备,却全然在这一刻失去了言语。
“这首词不合情景!”忽地一人大叫起来,众人扭头看时,却是那王子养,那厮满心的郁闷,本想找个机会让蕊娘觉得尴尬,却不想反倒成全了蕊娘的才名,一时间只觉气愤难平,终究忍不住了,高声的叫起来,“这首词显见得不是现做的,季节、时令都不对,那花也显见得不是如今这光景里的花,如何算的数?说不得是在家作好的,或是抄袭了哪家的词作。”
王子养如此一叫,顿时所有人都惊觉起来,方才众人都只沉浸在那词的意境之中,丝毫却不曾想到是否合乎情景之事,见王子养提出,也是点头。
见众人点头,王子养也更是得以,不由嘿嘿笑道:“众人切勿被这小娘迷惑了,诸位还不知这小娘是哪家的罢?”
蕊娘往年虽有些才名,却不曾抛头露面过,后背郑屠买了,更加不曾出得门,今日之人自然是不认得她的。所有人等俱都望着王子养,只待他明说。
“这位小娘便是渭城大名鼎鼎的镇关西郑屠的小妾!”王子养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高亢,却是喝醉了一般,有些摇摇晃晃,往日的那些积怨仿佛都要在这一句话里随着呼吸吐将出来,“只道那郑屠是谁?便是那状元桥操刀卖肉的郑屠户就是!”说罢,他自己却哈哈大笑起来,浑身畅快无比。
顿时众人无不哗然。原来这小娘却是屠户之妾,那先前敬意仰慕的,那些还想着要勾搭的,那些嫉恨才学的,此一时都当做了鄙薄。
蕊娘哪里知道这等的变故,眼见的那温文尔雅的王子养,此刻却是面目狰狞,那盈盈笑语,便如恶鬼相桀。那众人议论纷纷,都侧目瞧她,同情也罢、鄙夷也罢、不屑也罢,只让自身无法承受。顿时有些天旋地转,摇摇欲坠了。
那王子养见得她那般的情形,更是舒畅,正要拿言再讥讽几句,也好乘胜追击,却不想旁边却传来一个声音道:“这位大官人请了!”
王子养转头一看,却是一个聘婷美貌的小娘朝着自己微微施礼,正是那周知州家的月娘,她身后跟着的乃是经略相公府上的衙内,哪敢再造次,忙回礼道:“小娘子请了,却不知小娘子有甚么吩咐的?”
月娘含笑道:“大官人此前可曾听闻这首词来?”
“不曾!”
“那诸位以前可曾听闻过此词?”月娘此话却是朝着众人所言。
“却不曾听闻!”在月娘面前,诸人不屑于说大话,俱都实诚的答道。
“如此,如何断定此词便是抄袭他人?”月娘摇头叹气道,“历朝诸多大家,皆是出身寒门,若似你这等猜测,便是本朝前相公文忠公写得诸多好诗好词,也是抄袭之人么?如此衣帽识人,便是落了下乘,却不知大官人以为然否?”
王子养随要辩驳,却无从下口,这月娘乃是知州之女,那身后立着的乃是经略相公府上的衙内,俱都是惹不得的,且这月娘又拿文忠公说话,若是应对的好便罢,若是赢得对不好,只怕自己要遭那世人唾液淹死。想那文忠公何等人?本朝大家东坡先生、前相公介甫先生,皆出其门,视为弟子。一时间冷汗涔涔,不敢出一言以复。
月娘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理会那王子养,只管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月娘道:“姐姐但请宽心,气坏了身子却只徒使他人欢心了!莫不如到我马车上歇息片刻可好?”
众人见了月娘如此说道,都点头称是,想来这王子养也不过是虚言恫吓罢了!一时间便又散了。只是这一番搅合,众人对作诗作词也有些懈怠了,不多时便草草散开,或是三五成群与那河畔柳边,寻花问柳,勾搭小娘去了。
蕊娘也想清静一番,见那马车离众人较远,便点了点头,绿钏扶了蕊娘,在月娘的指引下,只朝远处那马车走去,忽然却听得脚下有些震颤。正不明就里,却见得那种衙内的几个侍卫面色一变,其中一个伏地听了片刻,不由失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