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道嘿然冷笑道:“你这厮,倒也知晓吹捧与我,我却问你,到底是何人退了那些强人?”
衙内迟疑了一回,方才道:“乃是名号唤作镇关西的郑屠。全然不是孩儿的功劳!”
“这便是了。与那郑屠相较,你这厮却是差了许多。”种师道缓缓道,“那郑屠也是个晓事的,将功劳让与你。”
“孩儿这就与渭州城那些人等明说!”
“你这厮真真是糊涂。”种师道不由皱起眉头喝道,“此便是你多不如郑屠之处。那郑屠虽退了强人,却也知晓,自己身份不过操刀卖肉的屠夫,那些名士佳人如何甘心要认他做个救命恩人?虽一时相安无事,过后却定然有人要生出事来,这也是他承担不起的。倒是你,却是让那些人无话可说,一来既能施恩于那些名士女子,显示好意,又不教他等对一个屠夫感恩戴德,巨大欢喜。二来又好结交与你,将这偌大的功劳让与你,你岂能不施恩于他?”
衙内听得有理,忙道:“正是此理,却是孩儿想的简单了。如此看来,这郑屠乃是个颇有心机之人。”
“他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你也不必介怀。倒是他这一身武艺,便是我这军中,也只怕没得几个能及得上他的。”
“父亲为何不将他招入军中?却叫那周知州抢了先,许了他一个都头!”
“时机不到!”种师道点头,“倒不如先在衙门里听差,也有个磨砺,日后或可一用。”
衙内忙笑着道:“原来父亲早有安排,却是孩儿想岔了。”
种师道不由摇头笑道:“你这厮,只管拣好听的。你平日没得许多事,也多与那郑屠交往,他名号叫做镇关西,口气恁地大了些,我倒是想有这般的一个名号,却叫他占了先。”
衙内笑道:“他倒也有些本事!一人便可与那百十人马对峙,却丝毫也没有弱了气势。
“那郑屠若不是料准强人不敢将所有人等砍杀了,便是有勇无谋的一个莽汉。如今看来,却是前者,他料定强人怕我挥军报复,故此不敢动那些名人士子的性命。因此便敢一人上前,凭他手底留情,饶了那强人石仲的性命便知。”
“果然如此!”衙内仔细回味,忙点头应道。
“若如此,你可还有得意之心?”种师道说到此处,不由喝了一声道:“还不快走,杵在此地,叫人好不烦心!”
衙内如蒙大赦,飞也似抬起脚儿就要走。哪知晓放抬脚走到门口,便又停下,讪讪的回转来,立在种师道身旁,欲言又止!
种师道见他模样不由笑骂道:“看你这模样,想必是有事求我。”
衙内忙点头。
“嗯,这便对了!”种师道见了衙内小心谨慎模样,不由摇头道,“想必是今日那曾老狗送了你许多银子,来为他说道了。”
衙内壮起胆儿笑道:“父亲神机妙算,真真甚么都算计的到。正是那老翰林说了些事儿,却也不说求字,只把了孩儿许多银子。孩儿因吃得醉了,不曾理会的,那跟去的小厮又是个糊涂,接了下来,因此也想到父亲这里说道一声,也算是承了情。”
“可是要我军马去那五岭峰剿灭强人?”种师道眯起了眼。
“正是!”
“那你且道来,我便是去也还是不去?”种师道看着衙内不由微微笑道。
“自然是要剿灭了那股强人,朗朗乾坤之下,竟然到了渭州城下挑衅,却不是驳了父亲的面皮?且渭州城内人人自危,自然也要安抚民心才是要道!”衙内忙点头道。
种师道摇头道:“你这厮平日里读书,也无甚用处。若是要剿灭这股强人,端的是易如翻掌,只是这渭州城久无战事,人人居安不思危,久而久之,人心涣散,不耐战也。若是那西夏人前来攻城,只怕全城人等,全无斗志。再说,这里若有匪患,那朝廷的军需、衙门里的供给却是一日也少不得,匪患越是强势,那日常供给,还不是任我开口取用?”
这番话一说,衙内不禁目瞪口呆,便道:“那强人砍杀无辜人等,又不得军马来围剿,岂不是越发的得志?倒叫他等看轻了父亲。”
种师道不由冷笑一声道:“还不到时机。若是哪日西夏人来袭,便是这强人授首之时。那时刻,我岂能容忍与辽人相争之时,还有强人掣肘?”
“父亲果然见解得是!”衙内这才方如梦醒,心里也暗骂了那老翰林一声“老狗”。
过两日,那衙内果然派了小厮前往郑屠府上,只要请郑屠吃酒。郑屠自然无不应允。过了日头,在衙门里交卸了差使,便忙忙的奔潘家酒楼而去。
种衙内早已候在那里,两人相见,见了礼,那衙内笑道:“那日承你救了性命,还未答谢,因此只好叨扰你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