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样子有些过于激动了。无论他要说什么事,这样的状态似乎都不太适宜。而且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他要说的事,我未必就爱听。我站起身,正要劝他改天再谈,他却霍然转过身,一字一顿的说:“我们成亲吧。”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身体向后一顿又跌回了椅子里。
风瞳绕过了宽大的书案,快步走到了我面前。他的眼睛里迸射出一种异样的光彩,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那样绚丽到几近璀璨的光彩,仿佛带着某种神秘的魔力,吸引着我的视线,让我一时间动弹不得。
“我们成亲吧。”他的声音热烈而柔和:“让我有个合法的身份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和孩子。”
我的大脑里乱糟糟的象打翻了一盆糨糊,可是身体却已经凭借着本能做出了回答:“不。”
他脸上的光彩瞬间黯淡下来:“为什么?我到底是那里不够好?”
他的话让我心乱如麻:“不是你不够好……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我停顿下来,竭力想让自己平静:“我……你是知道的……。最重要的是,婚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不应该只要一个人付出……
风瞳微微垂下眼睑,脸上流露出失望和痛楚。
“风瞳,”我朝他走近了两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又救过我。我知道你是怎样想的:你是不愿意我的孩子以私生子的身份出生。但是,婚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并不需要你这样的怜悯。”
“不是你想的那样!”风瞳急切的打断了我的话:“我并没有怜悯你!我只是……我只是……我不能让你被流言伤害……”
“可是你这样的保护对我来说更象是一种侮辱!”我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有种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你难道认为我已经自私到了会用你一生的幸福来换取自己暂时的名誉吗?!”
“我只想要你!”风瞳大吼一声,重重一拳砸在书案上。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又淅沥哗啦的撒了一地。
我还从没见过他发这样大的脾气,一时间惊得怔住了。风瞳凑了过来,碧绿的眼瞳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他咬牙切齿的说:“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你明知道我是真心的想要娶你!你明知道……”他猛然收住了话头,愤然转身离开。他一脚踢开了书房的大门,全然不顾外面瓢泼般的大雨,一头冲了出去。
我颓然坐了下来,心里象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想哭,却偏偏一滴眼泪也没有。
狂风卷起雨雾从敞开的大门扑了进来,洒落在地上的纸张和书页都被吹得哗哗作响。
一个柔和的身影闪了进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门边的矮柜子上,反手关上了门。
是我的师傅风秀秀。她若无其事的从汤煲里倒出一碗浓浓的药汤,一言不发的递了过来。
药里不知道加了什么,又酸又苦。呛得我一口药汤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眼泪已经夺眶而出。透明的泪滴落进了药碗里,溅起了一团团相互交错的小小涟漪,然后被我一口饮尽了。
风瞳真的走了。
没有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的书房里还摆着看了一半的帐本。躺椅上还搭着一件刚刚换下来的长衫……
风云堡的商队在东瑶城进进出出,却始终没有人带回他的消息。
他走的时候是初秋。而现在,已经落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简单的宴席就设在湖边的暖斋里。但是大家赏雪的兴致都不高,酒过三旬,话题不知不觉又转移到了公事上。
“北部的冬天过长,而且沙质的土壤很难种植普通的农作物。”风秀秀从旁边的矮几上取过纸笔,一边说,一边在上面涂涂画画:“不过,有几种草药倒是十分适合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而且,周围还有丰富的水源……”她在白纸上重重点了一笔,抬头看了看围坐在圆桌周围的容琴、邱师伯、冥川和大管事风达,目光最后落到了我身上:“我希望可以划出几个农庄来做试验。”
听起来象是一个好主意。我看看风达,这个瘦小精悍的老头子正眯着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不住的打量风秀秀。看到我征询的目光,他干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问道:“请问风师傅,都能种植哪些草药?收益如何?”
风秀秀沉思片刻,回答说:“这几味草药可解热毒,在南丸岛国和南方沿海诸城常年都会有需求。”
风达抚着短须点了点头,“还请风师傅把这几味草药的名字写下来,我会拿去联络风云堡的商队,尽快核实。”
风秀秀听到“核实”两个字,脸上微微闪过一丝薄怒。她抓起毛笔,在涂画得乱七八糟的白纸上写下几个名字,顺手丢个风达,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席而去。
容琴和邱师伯相视一笑,却也没有阻拦她。
风达却丝毫不以为意,叠起纸张收入袖中,告了声退从容离去了。
他是风云堡的人,当初买下东瑶城的时候,他就在管理枫苑了。这位年过五十的老管家生性直率,有时说话难免不留余地。不过,他为人却十分细致可靠,尤其在管理钱钞方面更是一丝不苟。久而久之,凡是需要往外拨银子的事,我都会事先征求他的意见——尤其在风瞳离开之后。
“从冥月带回来的消息看,歧州和我们预计的情况相差不多,”冥川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刘云海是楚帅的旧部,并不心服韩姜。韩姜目前虽然没有什么异动,但是他手下的亲随和刘云海的手下却多有摩擦。”
我反问她:“对于东瑶城,他们现在是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