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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料到可能会输得一塌糊涂,为什么又要做?”他静静的问我。
“最初,也许是被人追杀的怕了,一心只是想着决不能让韩姜收了东瑶去。就宛如惊弓之鸟一般,他一有动作,我便要先发制人……”我凝神想了想,缓缓的说:“要打败韩姜惟有收了歧州,而收了歧州就已经冒犯了焰天国……,就这样一步一步的……”
“后悔吗?”他再问,神态还是一如既往的安详。就仿佛问的是今天午饭吃什么一样漫不经心。
我摇了摇头:“不论我下场如何,北部六郡都已经被改变了,而这样的改变,没有我先前那一步,是断断不可能实现的。这里的经济发展起来,受益的可不止是焰天一国。而我这辈子,也总算是随心随意的做过一件事了……”
风瞳没有出声,只是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一下一下,轻软的好象在抚摸一匹缎子。
“你后悔吗?”我轻声问他:“毕竟是我连累了你。”
风瞳轻声笑了:“有什么好连累的?从你杀出中京,我就已经安排人将风云堡的生意暗地里转了出来。天下之大,哪里不可安身?”
我心里一暖,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
就听他在我的耳边轻轻一叹,“送你到了并洲,我再回吧。这一路只怕不太平。就这么回去,我也不放心。”静了静,又说:“万一我们两个跑散了,你要记住,无论铁龙族也好,檬国也好,只要是风云堡的店铺,就可以凭借一个‘夏’字联络到我。”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又听他压低了声音问我:“路良山的那条密道……”
我连忙掩住了他的嘴,四下里转头看看,确认没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也是万不得已时候,逃命用的。你怎么知道?”
风瞳的眼睛里漫起了浅淡的笑容:“不是你自己说的么?他们都肯听我的?”
我重重的哼了一声:“一定是风谱吧?等我回去……”
不等我的话说完,风瞳的嘴唇已经覆了上来。在这样热辣辣的正午,乍然间袭来这样凉幽幽的气息,竟让人有一刹那的失神。
我看到了他眼中目光迷蒙的自己。而他眼波中绵长的缱绻,就如同最温柔的水波,缓缓的袭来,让人一点一滴,将这身外的世界都忘记了。
九十
我印象中的并洲,原本是热闹的,嘈杂的,徜徉在那样宽阔的街道上,便宛如驾着一艘奇异的小舟,缓缓的荡漾在不同的语言和肤色汇聚而成的河流中,会觉得满眼都是看不尽的繁华热闹,而耳边不时传来的异族口音便是漂流在这河面上动人的浮莲了。
当我在微雨过后的清晨再一次踏进并洲,只觉得恍惚之间,扑面而来的竟是些微的眼熟,却又混杂了浓重的萧条,全然是一派陌生的感觉。一时,竟怔住了。
身旁一个守卫轻声解释:“聚集在山里的暴民夜间时常下山袭击商贩,因此,不少铁龙族的商人都收拾店铺返乡了。”
展眼去看,街市上的店铺果然有一半都挂着锁。仍旧营业的,也多少显出了冷清。街市上行人也不多,来往之间大多带着谨慎小心的神气。高大的内城也因为行人稀少的缘故,多少显出几分萧索。
进入内城,远远的就看见了王府的一角飞檐。还是那样高高的一沿粉墙,无声的透露着皇族的威严和不张扬的奢华。我知道王府里面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都奉令刻意保持着原来的面貌,甚至连杂役都没有换过。但是,一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勇气进去看一眼。
不是不想去看,而是觉得,那些应该忘记了的东西,再次去面对,万分的困难。
府衙就在王府的附近。
我们进去的时候,林汝召集了衙门里的衙役正在内堂训话。
我和风瞳不约而同都收住了脚步,倒不是有意要偷听,只觉得这个时候进去似乎不是很合适。就听林汝的声音里冷森森的说:“……每次上去半个人影都看不到,果真他们自己消息灵敏倒也罢了,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有谁夹在里头通风报信,我看他活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我和风瞳对视一眼,心里都微微有些诧异。我和这位大师兄虽然接触的不多,但是印象中他是极温雅的一个人,从来不曾听他这般粗声大声的说过话……
“谁鬼鬼祟祟的躲在外面?”林汝的声音突然拔高,“有事直接进来回!”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出现在了内堂的门口,看到是我们,微微一愣,连忙迎了出来。他看上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神色之间再也看不到原来那种略带几分青涩的秀雅,也许是因为瘦了,整个人的线条都变得硬朗,连看人的眼神都比原来来得森厉。
“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他似乎暗中松了一口气,“我先带你们去休息吧。”
“并不累,”我连忙拦住他,“如今情况怎样?”
林汝微微一叹,说:“进来说吧。”
进了内堂,衙役们已经散了。林汝亲手斟了热茶过来,一落座,先叹了口气,脸上显出了几分懊恼沮丧的神情:“风哥的事,我怕是有内鬼。这事怪我……”
“怎么能怪你呢?”我温言安慰他:“你可再别这么想。”
风瞳从见面就一直瞪着眼看他,听了他的话似乎不为所动,直截了当的问:“那两个账房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