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不叫侯天集。他单姓牧,名讳上天下侯,江湖上人送绰号“圣手”。他乃是……嘿,乃是在下的授业恩……恩呢师。”郑东霆说到恩字的时候,整个脸孔扭成一团,脖子梗得宛若噎住,好不容易将这个恩字完完整整地吐了出来。
“噢,原来是郑先生的授业恩师,失敬失敬。”樊雷连忙拱手道,“请郑先生节哀顺变,要知道人世无常……”
郑东霆猛地一举手,阻止樊雷继续致哀,仿佛他的话会令自己的情绪崩溃。他左手抱胸,右手抬起捂住嘴脸,用沙哑的嗓音问道:“他是死在床上吗?”
“不,他是死在地板上。”仵作王伯连忙说道。
“是我命家丁将侯,呃,牧先生的遗体放到床上的,我不忍心牧先生的身子一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祖思谦说到这里,用力挤了挤自己的眼,生生挤出了几滴泪水。
“多谢祖先生的关心,师父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您的恩情。”郑东霆转头朝一直在门口伺候着的家丁们一摆手,“你们几个,去把尸体重新摆到地板上。”
“郑先生,你这是何意?”祖思谦不解地问道。
“如果你要我破这件案子,为师父报仇,我就需要知道他的尸体在案发后所处的位置。当然,如果你觉得谁杀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入土为安,你可以立刻把他抬出去埋了。”郑东霆冷冷地说。
“噢,原来如此,我当然希望早日擒拿住杀人凶手,你们快去照郑先生的吩咐做!”祖思谦将肥手一挥,家丁们立刻小心翼翼地将牧天侯的尸体重新放到了地板上。
郑东霆踱了几步,来到牧天侯的书桌前。
“他的书桌从来都是这么凌乱吗?”
“不,不,侯……牧先生的书桌一向干净整洁,从未见过凌乱。”祖思谦道。
“嗯,师父背后中招,身子伏倒在桌案上,然后想要转身察看凶手的模样,但是脚底一滑,从书桌旁滑倒在地,随即气绝身亡。”郑东霆稍微观察了一下书房的环境,立刻下了结论。
“郑先生断案如神,兄弟我一向十分钦佩,不知你可知道凶手所使的是何路武功,为何尸身之上毫无伤痕?”樊雷讨好地问道。
“嗯……”郑东霆看了看自己左首边的墙壁,一眼看到牧天侯悬挂佩剑的挂钩。接着他垂下眼帘,看见静静躺在靠左墙书架旁的剑鞘,“凶手用的是剑。”
“剑!”樊雷、王伯和祖思谦同时张大了嘴巴。
“怎么可能,用剑杀人却毫无伤痕,这简直和魔鬼一样可怕!”樊雷震惊地说道。
“世上只有一种剑法可以做到这一点。”郑东霆弯下腰,一把将牧天侯的尸体翻了个个儿,用手一扯他背后的衣衫,露出他后背部位的皮肤,接着他伸出两只手捏住他的肌肤,往两旁轻轻拨了拨。一丝细细的血水立刻沿着肌肤上被分开的一处极细的伤口汩汩流出。
“噢!”樊雷、王伯和祖思谦不约而同地凑上前,蹲下身仔细看着这细如发丝的伤口,“太神奇了!”
“这是左手剑的伤痕,伤口端端正正在左肺,不可能是右手剑造成的。此人出剑如迅雷闪电,收剑干净利落,师父体内的鲜血根本来不及沾到剑身上,在那一瞬间就涌进了心肺。心肺一胀,堵住了经络,血液便不会涌出体外。再加上伤口极细,所以平常人鉴定不出伤痕所在。”郑东霆淡淡地说。
“这世上竟有人会使这种武功吗?”祖思谦目瞪口呆地问道。
“凶手擅用左手使剑,精通杀人无形的海南乱披风剑法,想来是海南剑派的高手所为。”郑东霆说完挥了挥手,“你们可以把尸体搬到床上供着了。”
“不对,凶手擅用的是右手剑!”就在郑东霆看似已经将案情全部揭晓的时候,一个木讷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这石破天惊的话语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朝门口望去。
说话的是一位看起来颇显发福的青年人,柳叶细眉,小圆眼,双颊滚圆,鼻如玉柱,下颌浑圆,一张嘴放在普通人脸上完美无缺,而长在他脸上却有些显小,整张脸上窄下宽,颇像一枚放大了的水滴。看他身形大概有二十多岁的年纪,很有眉清目秀的俊雅之色,但是脸上却已经有了些无法形容的暮气,眉头不展,愁云深锁,便好似受了十七八辈子委屈的怨妇错投了胎在他身上。他穿着一件油黑的锦绣外袍,却有雪白刺目的衬里,脚上穿着干净到刺眼的白底官靴。他双臂盘在胸前,双手怕冷一般缩在袖中,双脚紧紧并在一起,浑身绷得紧紧的,仿佛有人用无形的绳索把他五花大绑。在他的身前排着两个小厮,正在麻利地用笤帚和簸箕打扫着他面前的地面。
等到地面变得一尘不染之后,此人才迈着谨慎的小方步,慢条斯理地挪到了郑东霆的身边。
“你是谁?”郑东霆皱紧眉头问道。
“啊,郑先生,这是犬子祖悲秋。说起来,你们真的应该好好亲近亲近。蒙牧先生不弃,犬子有幸拜在他的门下,至今已经学艺十年。”祖思谦语调中有着父亲对自己子女的得意之情。
“除我之外,还有一个?!你……是我师弟?”郑东霆震惊地问道。
“师兄在上,请受师弟一礼。”神色木讷的祖悲秋机械地朝郑东霆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