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此地民风并不开化,跟他们生气不值当。”
梁绪衡转嗔为喜,歪着头说道:
“那你要请我吃好吃的才行!”
“那是自然,我这月的十块津贴刚刚发下来,尽够了!”
“说什么呢!既是学校发的津贴,自然要省着点用!你请我去‘雷稀饭’吃一碗糖粥就好啦!”
到了“雷稀饭”的铺头,只见条凳上已经坐了一位穿长衫的先生,两人走近一看,竟是吴宓先生。
吴宓先生是外国语文学系的教授,他的“欧洲文学名着选读”和“欧洲文学史”梁绪衡和贺础安都旁听过,内容既鞭辟入里,又生动活泼。赶紧上前打招呼。
“吴先生好,您也来吃粥啊?”
吴宓看到他们,笑着微微颔首。
“你们没有听说吗?雷翁的这家店我可是发现人呢!”
“多谢吴先生给小店介绍生意。”雷翁客气道。
贺础安和梁绪衡发现了一个很大的变化,桌上所有的食材和餐具都用纱布罩子罩了起来,似乎是感应到他们的目光,雷翁笑道:
“蒙自春夏之交多蚊蝇,当地人已然习惯了,这罩子是专为你们联大学生而放的。”
“雷翁真是有心了。”
雷翁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忙着手下的活计,他的姿势熟练而自如,拇指戴了一只白玉扳指,整个人从容的气度好像他此刻并不是在熬粥,而是在作画一般。
吴宓先生看了一会儿雷翁做菜的情景,欣赏地说道:
“雷翁可真乃这世上难得的‘有道之隐君子’啊!”
“不敢当不敢当,先生过奖了。”
吴宓先生吃完了糖粥,站起来掏出钱包。
“雷翁,他们两人的账我也一起付了。”
“先生,不用了,我们自己有钱!”贺础安急急站了起来。
吴宓摆了摆手,接过雷翁手里的零钱,随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两沓叠得整整齐齐的红纸。
“雷翁,我感佩您的为人,特写了两幅对联给您,请您一定要收下。”
雷翁接过对联打开一看,一副写着:
“无名安世隐,有业利群生。”
另一副写着:
“年高德茂,物美价廉。”
雷翁拿着这两副对联爱不释手,说道:
“玉琢,帮我调一些浆糊来,回头贴在咱家的大门口!先生是西南联大的名教授,名诗人,有先生亲加品题,小店还愁生意不好吗?哈哈哈哈……”
贺础安跟梁绪衡这两个后辈一边喝着糖粥,一边见证了这段高山流水、惺惺相惜的佳话,吴宓先生送字送的真心实意,毫无半点世俗之心,雷翁收字收的洒脱平常,毫无受宠若惊之意。
吴宓先生笑着跟雷翁作别,雷翁拱手。
店里来了新客,雷翁笑着招呼:
“这边坐,这边坐!您要吃点什么?小店有莲子桂圆粥和煎粑粑?”
前后的态度,竟几无差别。
吃晚饭二人跟雷翁恭敬作别,回去的路上,贺础安轻声感慨:
“吴宓先生说的没错,雷翁真‘有道之隐君子’也。”
“‘大隐隐于世’,说的应该就是雷翁这样的人吧?”
贺础安牵起了梁绪衡的手:
“我倒是十分雷翁和他的夫人,他们之间无需多言,只需要一个眼神便懂得对方想要什么,这种默契,这种懂得,实在是难能可贵。”
“那也不难,你跟我白头偕老便好了。咦,你脸红了?贺础安!你走那么快干嘛!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