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涧峡在瞠目结舌的众人的目送下,走出了“共和春”。
阮媛压抑许久的泪水如同泄洪的堤坝一样瞬间夺眶而出,痛哭失声。
那一夜,阮媛没有回家,她去了钱局街。
那一夜,周曦沐也没有回家,他去了靛花巷。
阮媛和白莳芳头挨头地躺在被窝里,聊了一夜,哭湿了两个枕头。
周曦沐跟曾涧峡跑到翠湖边上枯坐了一宿。
那一夜,白莳芳和周曦沐听到了同一个令人伤心又无奈的故事。
阮媛有严重的肺气肿,严重的时候还会哮喘。在两人结婚前,阮媛就告诉曾涧峡,医生曾警告自己,她的体质不宜怀孕,否则生产时有窒息而亡的风险。因此曾涧峡和阮媛结婚之初就作出了不要孩子的决定。起初,两人的婚事遭到曾涧峡父母的激烈反对,然而曾涧峡宁可与家人决裂也一定要娶阮媛。虽然婚后曾涧峡对外总是说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可阮媛心里知道曾涧峡有多喜欢孩子。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医生也曾告知阮媛,她的身体过于瘦弱,本就不易受孕。因此多年过去,阮媛渐渐断了一个做母亲的念头。
所以可以想见,当阮媛刚刚得知自己意外怀孕的时候,她的内心该有多么激动,多么雀跃。
可当阮媛渐渐冷静下来以后,心里的恐惧便渐渐盖过了欣喜。
阮媛知道,若是她把这件事告诉曾涧峡,他一定会坚决反对,他绝不会允许她冒如此大的风险生下孩子。可是她太想要这个孩子了,她认为这个孩子是命运送给她的一份礼物,她实在没有勇气将这礼物拒之门外。
阮媛打定主意要留下孩子之后就一直瞒着曾涧峡,期间曾涧峡也曾因为月事的推迟而担心她的身体,好在阮媛本就体弱,轻松便能搪塞过去。一直到临近三个月的时候,阮媛才下定决心把实情告诉曾涧峡。
“我很多次都想告诉他,但我实在太怕了,我怕他对我生气。我想了好久了,最终选择今天说出来,一来今天是他的生日,二来有你们在,也好给我壮壮胆子。”
阮媛轻叹一口气:
“我想过他会生气,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白莳芳听了整个故事,心都揪在了一处,她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没有想到,对她来说,结婚生子如此顺理成章的事,对于阮媛来说,却是要做出付出生命的觉悟的艰难选择。
白莳芳拍了拍阮媛搂着她的手。
“是啊,我从来没见过曾大哥发这么大的脾气。阮姐姐,曾大哥会这么生气,是因为他太在乎你了,太担心你的身体了。你一定要理解他啊!”
阮媛摇了摇头。
“我怎么会不理解他呢?可是他不理解我啊!”
白莳芳心疼地将阮媛搂在怀里。
“阮姐姐,我们都很担心你啊!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吗?你就不怕吗?”
“嗯,我一定要把他生下来。我觉得老天既然让我有了他,就一定能让我平安生下他!”
阮媛带有浓重鼻音的话语听来分外坚定。
“我先天不足,自幼体弱,婚前医生就说我的体质不易受孕,也不应受孕,涧峡都是知道的,为了娶我,他甚至不惜违抗父母之命。我并非是传统守旧之人,我也不信奉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也真的做好了一生不为人父母的准备。可老天突然给了我这样的礼物,我怎么能舍得不要?我只是想为我爱的男人生下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的身体里流淌着我们二人的骨血,是我们生命的延续。我只是想生下他,难道我真的很贪心吗?”
阮媛泪如雨下,白莳芳用枕巾不停地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却仍不断有新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