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姐,曾先生来看你了!”
阮媛作势要起身,曾昭抡赶紧叫她不要动,阮媛便微微颔首:
“先生有心了……”
“别说这么生分的话了,我跟曾涧峡都在联大共事,我们俩还是本家,理应过来看看的。”
阮媛笑道:“先生说得是……这孩子……也是曾家人呢……”
曾涧峡握住妻子的手,摇了摇头:
“谁说她姓曾的?她姓阮!”
阮媛一愣,曾涧峡这话让她全然始料未及。
怀孕的时候阮媛曾无数次问过曾涧峡有没有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曾涧峡翻遍各种典籍,经常一查就是半宿,取个名字比搞研究还要上心,却一直犹犹豫豫地,怎么都定不下来,后来阮媛索性就不再问了。
至于孩子姓什么,夫妻两人却从来都没有谈及过,阮媛自幼饱读诗书,是名副其实的新时代女性,她倒没有觉得孩子理所应当依循中华民族历来的父系宗法制度随父姓,她甚至从来没有把孩子的姓氏随谁当成需要争夺的权力,她深爱曾涧峡,让自己腹中的孩子沿袭丈夫的姓氏,不是父权逼迫使然,而是自然而然的结果而已。
所以当曾涧峡突然提出女儿随阮媛的姓,阮媛自然是相当意外:
“你说什么……女儿姓阮?”
病房里其他人心里的惊讶不比阮媛少,倚窗而站的三个女孩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曾涧峡一脸严肃地说道:
“媛,这个孩子你是冒了巨大的风险、拼了你的命才生下的,当我决定让你生下这个孩子时,我就暗暗下定了决心,若是你平安产下孩子,这个孩子就随你的姓,你是孩子的母亲,是赋予她生命、把她带到这个世界的人,随你的姓是理所应当的。”
听了曾涧峡的话,若说阮媛没有感动自然是假的,但心里仍是有一些顾虑,虽说大清已然亡了几十年,但除了赘婿和私生,子随母姓依然是老百姓眼中的离经叛道之举,加之阮媛自己本就不看重这件事,便仍想劝说丈夫:
“可是……”
“媛,你自是不必同我争了,孩子姓了阮,也是我曾涧峡的血脉,我终究是她的父亲,再说了,我祖上也并非什么皇亲国戚,不过是默默无闻的平头百姓,有什么香火好传呢?”
“你这番话可别被外人听了去,该有人骂你大逆不道了。”
曾昭抡不住点头,朗声说道:
“阮媛,依我看,曾涧峡的想法很好!或许对于如今的中国社会来说,子随母姓会被人指摘为祸乱纲常,但是我相信,我们的社会是不断的进步的,我相信总有一天,子随母姓再不是什么稀奇事,反而变得稀松平常,曾兄如今勇开风气之先,不但不是大逆不道,反倒是值得称道啊!”
阮媛微微点头,面带笑意:
“涧峡,先生说服我了……”
大家开心地看着孩子,环绕着阮媛的病床说着闲话,周遭弥漫着温煦愉悦的空气,可考虑到阮媛身体虚弱,大家都不想打扰她的休息,也想给他们一家三口留下难得的独处时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洋溢着喜悦氛围的病房。
曾昭抡、周曦沐和白莳芳跟三位女同学一道出来,曾昭抡随口一问她们怎么也跑到医院来了,梁绪衡跟楚青恬和廖灿星对视一眼,她不想破坏眼下开心的气氛,却又觉得终究不能瞒着先生们,就斟酌着词句把联大剧团翻车的经过给曾昭抡先生简单讲了。
不出所料,所有人脸上的喜悦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