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孩子,正是贪玩的时候,要论贪玩,我们家的小龙可比聪聪贪玩多了!”
傅雷没有回沈从文的话,只是微微点头示意,随后看向角落里的傅聪:
“聪,跟我回家,母亲在等你吃饭。”
傅聪盯着脚尖、挪着步子走到了傅雷的跟前,傅聪朝众人微微鞠躬:
“打扰了。”
随后傅雷拉住了傅聪的小手便转身向楼梯走去,傅聪踉踉跄跄地拼命跑着,才能勉强跟上父亲的脚步,下楼梯之前,傅聪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朝他依依不舍地挥手的沈龙朱,也伸出小手晃了晃,回以告别的手势,随后小小的身影便隐没于楼梯之下。
父子二人下楼的时候正撞上了刚刚做好饭,准备上楼叫大家下楼吃饭的张兆和。
“傅先生带聪聪回家呀?留下来吃饭吧!”
“家里的饭也好了,就不劳烦了。”
张兆和上了楼,发现楼上出奇的安静:
“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闹哄哄的吗?怎么都没话了?”
沈从文没有回答,只轻轻地叹息一声,将手中的花生壳儿丢进炉中:
“走吧,咱们下楼吃饭去吧!”
因为屋子里又黑又窄,沈从文一家便把饭桌支在院子里,周曦沐下楼一看吃了一惊,桌前竟然坐着杨振声先生。
抗战爆发之后,教育部委任张伯苓、蒋梦麟、梅贻琦和杨振声组成长沙临时大学的筹备委员会,三位校长担任筹委会常委,杨振声担任筹委会成员兼秘书主任,四人一同奔赴南京,商讨关于长沙临大的一切事宜。
到昆明之后,长沙临时大学更名为西南联合大学,张伯苓和蒋梦麟二位常委常常不在昆明,实际上只有梅贻琦和杨振声两位先生主持联大的日常工作。联大处在草创阶段,繁杂事宜千头万绪,身为中文系教授的杨振声继续兼任西南联大秘书主任的职位,除了兢兢业业地搞好行政工作之外,他对自身的教学工作也毫不放松。
从临大到联大,周曦沐始终对杨振声这个前辈十分敬重,虽然两人同在中文系任教,平日里在学校多有往来,然而私交甚少,所以在沈从文家中见到杨振声让周曦沐颇感意外,而眼前这场景对于杨振声来说也是一样地难以预料,他站起身来,眼中满是惊喜,脱口而出一句:
“周曦沐!你怎么跑这儿来啦?”
杨振声身材高大魁梧,脸堂窄长,额头高阔,下颌方正,颇有山东大汉的风采,虽然已经年近半百,整个人精气神儿十足,丝毫不见颓气和疲态。
“杨先生好!我是来拜访沈先生的,没想到竟能在这儿碰上杨先生!”
“我们一家人就住在从文兄的楼下,咱们碰上再自然不过了!”
说话间,院门被推开,一双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女还有一个稍微年长的男子走进院中,年轻的男子手里拎着麻绳捆扎的两瓶玫瑰重升,年长的男子提着一个装得满满的菜篮,女子手里捧着一把盛开的芍药,三人快步走了进来,刚才微微有些凝滞的空气一下子活泼了起来。
杨振声朝着年轻男女招手,让他们走到自己身边。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曦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杨蔚,这是我的三儿子杨起,他现在在联大学地质,杨蔚、杨起,这位是周曦沐先生,他是父亲在联大中文系的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