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苏颖打来电话,葬礼后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了完全陌生的号码。
“在哪里,能见面吗?”她压低了嗓音问。据我所知,能问出这样不带问号的疑问句的人,世上只有一个。在声音的背景里,能听见广播声和货车的鸣笛声。
“旅行。”
“具体在哪里?”
好像是快到上海了,路上人很多。但仔细想来那已经是上周的事了。之后我又走了多远来着?
我扬起脸,环视四周。我现在哪里?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全然摸不着头脑。这里究竟是哪里?目力所及,只有路灯闪烁。有个流浪汉从长椅上起身,对着街边绿化带撒尿。
“不清楚,搞不明白了。找我有事?”
线路那头沉默片刻。
“最近,我突然听不到了。”
听不到了还怎么打电话?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我思考能力像从虚空处返回,突然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感知能力”。神经也跟着紧绷起来,“之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从没有过。从记事开始还是第一次,那种嘈杂的,宛若置身夜市街头的喧闹声音一直存在。嗡嗡嗡……姐姐葬礼后的一周,突然听不到了,现下安静得过分,尤其是在夜里。”
想必不是去医院能解决的问题。
“什么时候回来?”她小声问。
“会尽快的。”
“到了告诉我一声,就打这个号码,这是我用零用钱新买的二手手机。最近父母管得严了,原来的手机被锁在抽屉里了。”
我匆匆记下号码。
苏颖“嘀”一声挂断电话。
取款时发现余额将尽。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10月2日。正好连续旅行了一个月。心想这回横竖地重返现实世界了。
一个月的旅行并未使我的情绪豁然开朗,也未丝毫缓解苏喻的死给我的打击。我以变化无几的心境返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