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彦藻也皱起了眉头,说道:“周文举部居然这般胆大?当真是不像话!”
祖君彦说道:“截下仆时,他们不知仆是来投蒲山公的。后来话说开了,搞清楚了,他们也就放仆走了。这都是寻常小事,不须多提。唯是累使蒲山公多等了一天,仆之罪也。”
对周文举别部的不听令,李密现在还真没办法。
周文举、李公逸、王当仁等,包括新近来投的郝孝德等部,他们投的都是翟让,不是李密,李密的军令只能在他的蒲山公营中作数,只有他的部曲才会听从,像周文举等,想听了,李密的军令听听,不想听了,李密的军令对他们丝毫约束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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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欲在与祖君彦刚见的此刻,在祖君彦面前,落自家的脸面,李密便没有再继续就此事多说,只把这事记在了心中,转开话题,笑道:“周文举等各部多出草莽,难知祖君大名,一时为难了祖君,俺代他们向祖君道个歉。虽是多等了祖君一日,等的越久,祖君既到,则越欢喜。祖君,那头肥鹿,俺已吩咐杀了,酒宴已设,只待祖君到矣。君这就便请与俺入营吧?”
“好,好,劳使蒲山公亲自出迎,仆何德何能,委实惭愧!”
房彦藻笑道:“‘何德何能’,君何过谦!别的不提,就这头肥鹿,俺想喝口鹿血,蒲山公都不给俺,专候君至,且回入营中,坐上席后,感蒲山公之诚,品此肥鹿之美,一首好诗,君必是不吝笔墨的吧?以君之如椽大笔,即是我等望尘莫及。”
祖君彦抚须而笑,说道:“笔墨游戏,小道而已,不值一谈。”
今下的士人,多文武兼资,祖君彦年少时生活在北齐时代,北齐的皇帝是鲜卑化的高氏,他却也是从小就会骑马、擅骑马的,现其年岁虽长,马术犹精,便李密带来的辎车,他不肯坐,要了匹马,和李密、杨得方、房彦藻等并马齐驱,在那百余骑兵的护从下,向李密营去也。
这百余骑兵,是李密营中的精锐。
全都是大败张须陀一战后,投附李密的张须陀旧部。
带队两将,一名张童仁,一名陈智略。
从於张须陀时,这两将虽然军职不高,各才校尉,然均就以骁勇为称。
边策马而行,与李密等叙话,祖君彦边打量了下张童仁、陈智略等这百余骑士,见此百余骑,个个胯下骏马,人人披甲横槊,端得是马如游龙、人似熊罴,疾驰间,仍能保持有条不紊的队形,驰若飞云,扬卷起的尘土漫舞,几百个马蹄打在地上的声响,急如雨点,震如雷滚。
祖君彦不觉赞叹说道:“真是精兵、精骑!蒲山公,仆在东平时,也曾见过张须陀帐下的精骑,如秦琼、罗士信、萧裕等部的精骑,俺都见过。此百余骑与比,不相上下!”
杨得方笑道:“君有所不知,此百余骑正是张须陀帐下旧部。”
“俱是张须陀帐下旧部?那就难怪了!难怪这等精锐。蒲山公,大海寺一战,公大败张须陀,当时仆闻讯得后,其实那时就想来投公了!只是身在郡府,不得机会。”
祖君彦尽管才名播於海内,出身也不错,他的父亲祖珽是北齐末年时的权臣,其族为范阳祖氏,亦由晋以来的北地名族,——闻鸡起舞的祖逖即是出自此族,西晋末,衣冠南渡时,范阳祖氏的家族成员和北地别的士族一样,也是分有不同的选择,祖逖等去了江南,祖君彦的祖上留在了范阳,出仕於十六国、北朝的历朝历代,但因祖君彦父亲祖珽的缘故,入隋以后,祖君彦在隋的仕途却极其不顺。
北齐有个名臣、名将,名叫斛律光,忠心为国,是北齐的中流砥柱,结果却因祖珽的谗言,被北齐的末帝高纬给杀掉了。斛律光能征善战,为人忠直,纵是北齐的敌国北周的君臣也敬重他。后北周灭掉北齐之后,周武帝宇文邕兵入邺城,追赠斛律光上柱国、崇国公,说道:“此人若在,朕岂能至邺?”邺县,是北齐的都城。这么样一个连敌国都敬重的人物,却死在祖珽的谗言下,祖珽在北齐亡前就死了,然却因此导致了其子祖君彦受到牵累。
薛道衡赏识祖君彦的才学,文帝杨坚朝时,就向杨坚推荐过祖君彦。
隋之肇建,代的是北周,北周灭北齐之战,杨坚跟着宇文邕有参加,因杨坚对斛律光的死也是感情复杂,去一强敌,自是好,但如此个英雄人物,死在小人之手,亦可惜,厌屋及乌,遂拒绝了薛道衡的举荐,说道:“是非杀斛律明月人儿邪?朕无用之。”
——明月,是斛律光的字。
杨坚不用祖君彦,到了杨广继位后,杨广一则因杨坚不用其之由,二来杨广善忌,心胸不宽阔,他有文采,他就见不得别的比他更有文采的人,於是也不用他。
说来实是“空怀才华、蹉跎下流”,以致祖君彦到投李密前,也仅才在东平郡府任了个小小的书佐,检校宿城令。“检校”者,代理之意。兼个县令的官,还是代理。亦所以,前时东平郡被瓦岗义军的别部打下后,李密的一道召书送到,祖君彦立刻就动身,赶来相投李密了。
不过话说回来,得召书后,即动身来投这事儿是不假。
祖君彦所言之“闻李密大海寺一战,大败张须陀时就想来投”的这话,却不是真的了。
大海寺一战,瓦岗义军虽然打赢了,可说到底,亦无非是一场胜仗而已。大业九年以今,各地义军打过的胜仗多了。一场胜仗,就算张须陀外有威名,也不代表什么,不代表李密就一定能够成事。因而,祖君彦那个时候,实际上是尚无来投李密之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