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手向来阔绰,皆因世上的许多事,拿了钱便好办许多。
梁虔早已在前厅等待多时,见管事将人引至,忙不迭迎上来巴结。眼下瞧着两大团乌青,只怕是接连几日都没睡好,可见因通敌败露的事忧心得茶饭不思,面上却还要装出如常样子。
昀笙倒也不急,反正熬到最后要去跳墙的不是自己。
更何况她也没什么取笑梁虔的心情。一夜未眠,出门时不觉得,这会停下来反倒涌上困意,偏偏还要在这里面上挂笑当假人,于是又在心里将那始作俑的谢砚之暗骂了好几次。
“常听世子提到您,”梁虔满口奉承,看到救星似的笑容却不像假的,“只是铄州与京城相隔甚远,故而始终无缘拜会。今日一见,遗憾已了,实为一大幸事。”
昀笙笑道:“刺史言重了,在下本就是为恭贺寿辰而来。略备薄礼,还望刺史福寿不绝,万般烦忧尽数消解。”
昀笙这话说得高明,递出点意思又不全说明白,叫梁虔一愣神,不知怎么接才好。
若承认烦忧,则不得不牵扯出此中诸多事端,梁虔对她尚有戒心,仍不到交底时候。若解释为别的,难保日后不会走投无路,真要向梁京求救,到时岂不是伸出脸去让人家打?
个中矛盾将梁虔本就不多的脑子烧得更加昏沉,一时竟忘了招呼昀笙入座。
昀笙见他失态,换了副语气调侃:“整路颠簸,摇得我骨头快散架了,正想跟刺史讨个座儿呢。”
又轻飘飘一句替他解了围。
这回说得,又好似两人成了知交故友似的。
梁虔如梦初醒,忙请她入席落座,又吩咐仆从取府中最好的酒来,舞姬歌伶也须得准备俱全,不可怠慢了贵客。暗地里却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叹道这年轻人想到一出是一出,态度反复,叫人摸不准意思。
梁虔在铄州任职多年,巴结过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安排得自然妥帖非常。舞姿曼妙,皆是从西域来的胡姬,旋舞过处带起阵阵香风,乐师也不错,一手龟兹琵琶堪称绝艺。
酒却不怎么样,昀笙暗自腹诽,可见不懂佳酿的都是草包。
遭波及的谢砚之身在文府,浑然不知。
草包二号正举杯相敬,看样子也没察觉到挨了骂。
酒过三巡,梁虔见气氛逐渐融洽,向昀笙打趣道客栈若住不习惯,可马上着人安排处别院。
梁虔压低声,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四时之中,数铄州春景最为绝妙,若无佳人相伴岂不寂寞?保准让您满意。”
这是试探。昀笙清楚他的意图,故作随意答道:“如此,原是一桩乐事,只是我如今借宿在文参军府上,怕是不太方便。”
提到文守卓时故意一顿,果然见梁虔面上微微变色,便知戳到了他的痛处。
梁虔在参军府周围安排这样多眼线,竟也敢明晃晃出言试探,当自己是死的么,昀笙无语。
这草包三分聪明,七分自作聪明。可话往往是真假掺半说着才可信,于是也不掩饰,大方承认与文守卓有所往来,反能让梁虔放下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