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避暑山庄回京的乾隆老太爷于路上看到方大人父亲当年树立的一块石碑,念着其父方观承在时把直隶治理的相当不错,爱屋及乌便把刚缺出来的扬州知府赏给了方大人。
及至今年,方大人才三十岁,前途可谓一片光明,旨意下来时京中都说方家也要出一对父子双总督了。
又有说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子总督儿军机的。
把个方大人听的是意气勃发,春风得意的很。
不过年轻归年轻,方大人于官场的门道却是精通的,当年在福康安大将军幕下办差时确实锻炼人。
因而上任之后无须任何人指点,就对衙门内部的诸多鬼把戏了如指掌,几番操作下来不仅实权部门都任用了带来的亲信,连带着也卖出了不少缺,实实在在捞了不少银子。
倒不是说方大人就是个贪官,而是府衙的支出向来都是亏空,不想方设法弄些银子就周转不开。
听了孙师爷的汇报,正忙着的方大人也感惊讶,抬头一脸疑惑道:“一个从九品的学官哪来这么多钱的?”
不等孙师爷开口,脸色便沉了下来,“哼”了一声:“一个从九品的学官都能拿出一千两,可想其人有多么贪婪,这种人也配在府学为官?”
言下之意竟是要查一查这个能拿出一千两交议罪银的小学官。
孙师爷见状忙道:“府堂那边说此人是前任额大人给保的监生,破格举荐的学官。”
“额其纳?”
方大人眉头一皱,息了查查那小学官的心思,虽说人走茶凉,可额其纳这次是高升按察使,他这个接替者一上任就把人家保举的人给办了,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想了想,摆手道:“既是额大人保举的人,你照规矩办事便是。”
这就是不查了。
孙师爷点了点头,知府大人虽然年轻倒也不是个愣头青,前任额其纳如今高升臬台,他保举的人这会哪里能动得,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面。
真动了也不合官场规矩。
今天你能动前任的人,那下任是不是也能动你的人?
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做官嘛,讲究的还是一团和气。
犹豫了下,低声问道:“大人,那此人交的议罪银怎么办?”
“哼,议罪银,”
方大人目中明显有不满之色,发牢骚道:“和珅这个奸贼前些年就蛊惑皇上搞什么议罪银,当时朝野反对之声便颇大,和珅不敢大张其鼓,原以为此事不了了之,未想这奸贼竟趁皇上八十万寿要将这议罪银办成定制,简直是荒唐!历朝历代岂有以银代罪的道理!他和珅不要脸,咱大清朝还要脸呢!”
孙师爷将这番话听在耳中,却是不便附和。
有些话恩主能说,他们这些幕僚是说不得的。
而且和珅现在如日中天,自家恩主纵是贤臣之后也不过是个从四品的知府,纵是对这议罪银制度再不满也只能发发牢骚,还能做什么?
年轻人心性而矣,作为幕僚师爷听听就好。
许是知道自己也只能发发牢骚,年轻的方大人有些意兴阑珊的抬了抬手,本是要孙师爷照朝廷要求办,心中忽的却是一动,嘴角露出冷笑,竟是吩咐孙师爷道:
“你马上派人把这一千两送进京,皇上若知道一个从九品的小官都能拿出一千两来,当知我大清吏治已腐烂到何程度,如此一来这议罪银或许就能取消了,也算本官为朝廷、为大清做了点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