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怀仁清楚那百年茶园的茶叶都是供给贵客的,若是卖了那云柳茶楼日后如何立足?
“快别可是了,怀仁!现在救你叔叔的命要紧啊!一个茶园子而已,知道你看中云柳茶楼,我与你叔叔可都没有打半点它的主意,你怎么还犹犹豫豫?
等你叔叔好了,你们叔侄同心,到时候好好经营云柳茶楼,再把那茶园子赚回来也就是了!”
杜氏嘴巴利索,上下嘴皮子一绊,柳怀仁就犹豫起来,最终还是不得已点了头。
爹爹是没法救,叔叔却可以,他不能坐视叔叔遇难。
而当时柳怀仁也在柳新平病榻之前伺候,流连卖茶园子之事,杜氏也是振振有词的没有让柳怀仁多做掺合:
“怀仁,这卖茶园之事你就莫要多问,问多久心里惦记,一切都有婶娘!”
柳怀仁只能点头,随着叔叔的好起来,柳怀仁发现叔叔一家的态度从和善转为了漠视。
而这漠视,最后又转为了嘲讽鄙夷。
那时柳怀仁用餐去晚了半刻的一日,他到的时候,曾经只有他和爹爹住着的柳家大宅的正厅内,叔叔一家正和乐融融的吃着美味佳肴,笑语吟吟,不绝于耳。
他们,似乎都没有发现柳怀仁的缺席。
等到小堂哥发现了柳怀仁时,提醒了柳新平,柳新平动作没停,只冷淡道:
“来了就过来,恁大的人了,还要人去请吗?”
柳怀仁如同被一闷棍狠狠的敲在脑袋上,整个人都愣住了。
“傻了?算了,今个叔叔给你透个底,如今云柳茶楼一日不如一日,每日来客屈指可数,连店里头煤炭,伙计的月钱都要付不起了。
叔叔实在没有办法再给里面贴钱了,今个索性问问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云柳茶楼在叔叔来之前还蒸蒸日上,怎得就突然门可罗雀了?而且……”
柳怀仁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桌子上鸡鸭鱼肉,样样俱全的盛宴,低声道:
“府上每日的食例中的太湖鱼,竹林鸡,堂弟身上的暖玉佩,堂妹头上的琉璃簪,一样一样,已经够云柳茶楼一整年的开支了。”
所以,叔叔他怎么说的出口自己在贴钱的话?
“啪——”
柳新平直接摔了筷子:
“好啊!这是指着鼻子说我贪了你的银子呢!这些吃的喝的,你不曾吃过?你的吃穿用度,你的弟妹几时比得过你了?”
“那叔叔可还记得你们开始的粗衫布衣?”
柳怀仁痛心质问,柳新平当即掀了桌子:
“我柳新平这些年为你柳怀仁经营云柳茶楼,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吃的好些,穿的好些都能被如此怀疑……我看,我们还是一拍两散的好!”
“叔叔!”
柳怀仁本以为柳新平只是负气之语,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带着一家离开了。
而彼时柳怀仁已是弱冠之龄,他终于开始正式经营云柳茶楼。
不过,这才一接手,柳怀仁就发现如今的云柳茶楼上层客源流失殆尽,伙计懒怠不堪,就连水都不再是山泉水,而是随意从河中挑出来的水。
柳怀仁当即气的赶走了两个消极怠工的伙计,雷厉风行的定出了一系列规矩,这才让云柳茶楼有了起死回生之象。
然而好景不长,这日柳怀仁正在算账,一个伙计小跑着冲了进来:
“东家,不好了!对面开了一座茶楼,门外头都是马车!”
马车乃是贵人所坐,能让贵人们趋之若鹜的茶楼,让柳怀仁都不由升起一丝好奇之心。
然而,当柳怀仁看到站在门口迎客的柳新平时,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若木鸡的僵在当场。
柳新平也看到了柳怀仁,这会儿只是得意的笑了笑,便不再理会。
柳怀仁心里记挂着柳新平的新茶楼,让伙计偷偷去茶楼里坐了坐,随后,伙计带回来了一小壶茶水——
柳怀仁只尝了一口,便不由流出了悔恨交加的眼泪。
这,正是那百年茶园出产的茶叶!
而这座茶园已经被自己亲手画押卖了出去,如今它的茶叶竟然出现在了叔叔的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