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启鳌这个位置,他有很多的不可说。
他不能说他曾窥得天机,神与魔同灭几百年后,第一缕代表着神之复启的希望,天道境中的类神启鳌仙尊的出世,同时也是敲响魔族复启的钟声。
神魔同灭,神魔同启,世上事永远是这样相辅相成,互为作用的。所以,启鳌在找寻神识之碎片时,也在查找着魔之气息。
这既是天机不可泄露,从启鳌本心,就算不是天机,只是他个人所发现,他也不能说。
修道、修仙、成神之路,艰难险阻,其心稍有不坚就会走上歪路,如道祈那样,在道者仙人盛行之际,他还只能用个被禁用的邪物,如果让心意不坚、偷机取巧之辈知道了魔族的存在,难保他们不铤而走险。
而魔族最擅摄人心魄,被他们捕捉到哪怕一点儿道者歪心,魔气就会疯狂滋长,走歧路之人与魔气互相滋养,其结果不可控。
道者修者也是由人修上来的,人性为初,贪嗔痴、恨恶欲,不成正神终生难舍。
而这个不能说,只能在私下查寻的魔息,启鳌在几百年间都没识得,直到他魅毒发作,正巧被攀古碰见,于双,。修之法救他于水火。
在此过程中,启鳌在攀古体内识别到有别于正统修仙体系的东西,如丝如烟,抓不住探不清识不明。
这让启鳌非常震惊,他出生于天道境,是类神,他的功法体系是清元正纯,大道境。而攀古体内的道法根本,并不纯清,在双,。修之时,她体内模糊浑浊的东西总想侵入他灵识深海,这种侵犯,每每都让启鳌警觉。
一次可能是他于双,。修之法理解有误,可几次过来都是如此,这让启鳌不得不对攀古产生防备之心,这也是他迟迟没有与她完成结侣仪式的根本原因。
启鳌自现世以来,魔族早已覆灭,他从没识得魔息为何,因此也不能确定攀古体内不同于正道的微小灵丝就是魔息,但总要引起注意,多多提防才是。
启鳌不是没想过,以他绝对的实力可以断脉逐髓般地清查清攀古体内古怪,但他每每在最后时刻都没有下去手,这件事一直是压在他心上的乌云,每当攀古靠近他,与他调,。情撒娇时,启鳌无论真正的心境为何,都有一根针悬在心上,困其在内,他只得冷心冷情,不得放纵。
今日,当攀古提出要替她那逆徒受天刑的时候,启鳌本能地要拒绝,但他忽又想到,天惩鞭是个极好的能证明她体内是否有魔息的方法。
任何妖魔鬼怪,在天惩鞭的抽打下,都无所遁形。别说是一丝魔息,就是衣服上沾染了下界的阴物,天惩鞭都能识别。
启鳌在沉默的那段时间里,心里在盘算着,最多挨三下天惩鞭,以攀古的灵力以及天灵根的护佑,再加上她那样精明古怪的性子,身上一定会带足护体安灵的宝贝。
四根天火柱,她最多以损失一根的代价,就能抗过天惩鞭之刑,还能理清她身上的迷团,是真有魔息,还是还她清白,都可在明日施刑后见分晓。
启鳌平静的表皮下,埋着的是忐忑、不安、焦躁、期盼……各种情绪汹涌彭拜地向他袭来,淹没着他。
他还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紧张过,从他被创世出来,一个人一步步走到今日,他从来不知紧张为何物,而此时此刻却深刻地体会个遍。
他好几次都想要离开窗前,走回内殿去打座、去调息,像往日一样做着熟悉的一套。但他发现他做不到,他连坐下都不愿,不知站了多久,连外面的月夜都暗沉下来,启鳌才回到内殿,几乎是一夜无眠。
一早他就起来打座,静心平气,尽量不再去想之后的事。
亭午时辰将近,启鳌正要准备去天坛,珠言走了进来。
“这个时辰还过来做什么,你不好好调养修炼,我正要出去。”启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对珠言说道。
珠言走到衣柜处,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身衣物,“师父,您身上这件昨日抱起言儿的时候蹭脏了,今日要上天坛,要请出天惩鞭,还是换一身新的才好。”
“言之有理。”启鳌脱下蓝色外衫,由着珠言把新衣服给他换上,黑色锦衣镶深色暗纹,红色滚边,中间再配一条正红腰封,威严庄重,冷肃独尊,是珠言最爱的样子。
她一边给师父调整腰带,一边说道:“言儿还没有上过天坛,没有见过天惩鞭,今日正好得见。”
启鳌马上道:“不是让各门派弟子安心守在自己院中,为明日照常举行的进阶大会做准备,天惩鞭永远不见才好,这种热闹不要凑。”
珠言手上一顿,听师父这意思是要摒弃众人,在私下对攀古上仙施刑,是为了给她留面子吗?是为了让攀古上仙体谅师父的用心,而少些怨气吗?
这怎么可以。珠言撤开手,笑靥如花,“好了,师父。”
“嗯,辛苦你了,回去吧。”
乖巧答道:“是。”
珠言一出了大殿,行走快速了起来,她找到大师兄,“大师兄,我们不去看天刑吗?”
让心犹豫:“可以吗?师尊不是让咱们修炼吗。”
“大师兄最实在了,若是等施完了刑,你发现别派弟子都去看了,心里不遗憾?”
让心不说话了,珠言加把劲:“那可是天惩鞭,可是天刑啊,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见过呢。就说咱们山上这些弟子,连昨天上山拜见的道林宗宗主都没见过呢。他可是束心宫的大弟子,早咱们不知多少年上山的呢。”
一看就知道大师兄被她说动了,珠言最后来了一句:“再说,师父也没说不让去啊,天坛若是上不去,中坛也可以看啊。”
“行,我去打听一下,看看别派的动静。”让心被彻底说动,蠢蠢欲动。
他不知,其他门派弟子都在看着启鳌宫弟子的动静,如珠言所说,仙尊又没说死不准去观刑,这样千年难逢的奇观,怎么可以不去看,哪怕在远处描一眼也是好的。
是以,大家像是得到了某种默契,一会儿功夫,就全部聚集到了中坛。个个抻脖瞪眼,朝天坛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