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自己和谷梁的渊源说了一遍。
席先生闻言便鼓励他道:“既然有这种便利,你还怕什么?亲自去南大营一趟便可。”
裴越望着他似笑非笑的脸色,苦笑道:“先生,这个时候你还在试探我,真是不太厚道。”
席先生忽地朗声大笑,指着他说道:“这办法很好啊,你为何不用?”
裴越认真又坦诚地说道:“我不知道这位谷大帅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所以我不愿欠他这么大的人情,因为我怕将来还不起。”
席先生赞许地点点头,叹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妖孽,这行事手段之老道,思虑问题之周详,别说你才十三岁,有些人就是活了三十岁,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和你一比,你父亲三十多岁倒像是白活了。”
裴越挠挠头道:“这话就当先生是夸我了。”
席先生又问道:“最后一个办法是什么?”
裴越深吸一口气,目光决然又冷厉,掷地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没等席先生赞他一声好胆气,少年马上换了一脸笑容,讨好道:“先生在嘛,而且先生说了,必然会保护我的安全。”
“你呀。”
席先生哭笑不得地叹了一声,随后脸色恢复平静,淡淡道:“越哥儿,你能想到这么多已然难得,虽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觉得山贼会来攻击绿柳庄的推论上。这很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很多时候未雨绸缪不是坏事,行军打仗亦是如此。只不过,你还是想得过于严重了些,这件事我们只需要搞清楚两个方面。”
裴越正色道:“请先生赐教。”
席先生不慌不忙地道:“其一,横断山脉并不适合人生存,那些山贼能藏身其中,且数量不少,这说明大梁内部出了很大的问题,所以这个时候,无论对方目标里有没有你,你都不要和军方中人发生关联,尤其是谷梁这样的大将!这件事不简单,很可能最后会变成一桩惊天大案,你这个时候要避开,因为你实在太弱小了,任何一点风浪你都承受不住。”
裴越信服地点头。
席先生继续说道:“其二,绿柳庄位于城东,距离京都西南的横断山脉至少有一百二十里,你想过没有,山贼即便是纵马疾驰,杀到这里需要多少时间?如果是大队人马穿行而过,京营会无法察觉?谷梁其人治军很有一套,如果他能让几百山贼纵马穿过南大营的防地来到你面前,那你也别想着什么山贼了,赶紧找个地方保命吧,因为这说明时局发生巨变,说不得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搞清楚这一点后,你应当明白,就算真有人想借着闹山贼这件事对付你,也绝对不会是大队人马,只可能是少许高手突袭,然后杀人放火。”
“我明白了,多谢先生赐教。”裴越起身行礼道。
中年男人摆摆手,语气中有一抹欣慰和赞赏:“你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在庄上做些事情,但不必担心害怕,老夫既然说过保你安全,就算京营造反,老夫也能带你离开。”
他说的很淡然,然而面上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裴越有些感动,穿越以来,处处艰难,虽也感受到很多人的善意,但是大部分时候都要靠他自己,然而此时此刻,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激动。
不待他感叹几句,忽见老苍头领着一个见过两面的年轻人来到堂外。
“少爷,此人又来送信了。”
裴越凝眸看去,正是沈淡墨的信使。
只是这次来送信的时机着实巧了些。
席先生看了那个面色无奈的年轻人一眼,心想满天下也只有那位沈家姑娘,才能干出让太史台阁乌鸦送信这样的事情来,微微一笑之后,对裴越说道:“这封信来得太及时了,老夫心中有个疑问,越哥儿能否解答?”
裴越起身从那年轻人手里接过一封信,又让老苍头带他下去喝茶,这才转身问道:“先生想问什么?”
席先生摸了摸下巴,有些为老不尊地调侃道:“能让名满京都的沈家才女如此青睐,隔三差五地派人送信来,颇有古人鸿雁传书的意趣,越哥儿你心里有没有一些得意?”
裴越一脸严肃地说道:“先生,我与沈家姑娘是君子之交,平时书信往来也都谈的是正事,从无儿女私情,哪来的得意情绪?”
席先生也不拆穿,只用鄙视的眼神戏谑地看着他。
裴越没有再装下去,摸了摸脑门,脸上泛起少年人的稚气与骄傲,乐呵呵道:“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席先生哈哈大笑,极为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