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九,纪王宫。
婢女丹奴浑身颤抖地伏跪在王后所在的章华宫外,天色晦暗,寒风凛冽,殿外的台阶上已经跪满了伺候的奴仆,人人心寒胆颤,惟恐哪里惹了王后不快被杖责。
丹奴听着殿内噼里啪啦的摔打声,整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大冷的天气,额上竟然密密麻麻出了一层冷汗,虽说她是伺候王后的贴身宫婢,可奴婢到底是奴婢,即便平时在主子那里有几分体面,可如今王后暴怒,她也不敢轻易进殿伺候。
只盼着王后此时不要想起她。
偏偏天不遂人愿,她心念一闪,下一刻便听见了王后压着怒气喊她的声音。
“丹奴,你进来!”
丹奴闻声脖子一缩,心里有几分瑟瑟,行动上却丝毫不敢拖延,立时便起身进殿。
方才王后暴怒让所有伺候的奴仆都滚出去,丹奴此刻是第一个被唤进殿的宫婢,她进殿后不敢抬头,小心地避过摔得碎落满地的瓷器碎片,恭谨地跪在王后脚边,回道:“王后,奴在。”
纪王后身着绣有祥云纹的紫色深衣,腰间系着玄色镶玉石的丝绦,乌黑的秀发梳成花钗大髻,上面簪着精美的花枝步摇,看起来雍容华贵。
她容色不算上佳,一身气势却是迫人,尤其此刻,她向下睥睨着婢女丹奴,眼睛里尤然还有未曾消解的怒火。
“王上已经应下了赵国的求亲,想必宫里此刻都传遍了,说说吧,你不是一向鬼主意最多吗?”
那天在大殿上,赵国使团呈上国书,言说赵王有意与纪国联姻,愿为亲子求娶纪国王女,当时纪王后满心欢喜,以为是为赵王后所出的大王子求亲,没想到使臣说的却是四王子显,公子显生母卑微,声名狼藉,小小年纪好色暴虐之名传遍诸国,如何配得上她高贵美丽的女儿。
她的女儿朝华可是嫡出的公主,更是纪国唯一的王女,而公子显却是赵王的儿子中最卑贱低劣的一个,虽说赵国国力强盛,纪国国小势衰,但这样的联姻,岂非要把她的女儿推进火坑里去。
无奈王上惧怕赵国威权,竟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赵国的求亲,所以她才这般愤怒,她总共才生了一子一女,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女儿入赵嫁给公子显。
虽说婚事在女儿及笄后才会操办,可婚约已经缔结,朝华今年已满十三,纪国也不敢行悔婚之事,所以她才在发泄一通后唤来丹奴。
这婢子平日里颇有几分急智,曾帮着她让王上的好几位宠姬吃了大亏,偏还没有惹上半点麻烦,她每次遇上棘手之事,丹奴总能为她出谋划策,久而久之,她便越发倚重对方。
丹奴此时心里却颇有几分悔意,早知如此先前便不该过多表现自己,她深知王后此时唤她的用意,可赵纪两国之间缔结的婚盟,她一个小小的宫婢,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可不是后宫争宠,她尚能算计几分,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可有些话却不能跟王后直言,王后此刻想听到的,并不是她的推脱之辞。
丹奴心念流转,努力思索着该如何应付王后,否则今日遭殃的便是她了。
或许是被逼到了极致,还真叫她想到了婚书上的一个漏洞,她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仰头道:“启禀王后,奴婢那天在殿上听闻赵使向我国王女提亲,王上许嫁,对否?”
“没错!”王后眉头微皱,眼神犀利地看着丹奴。
丹奴挪动膝盖靠前两步,道:“所以赵国并未言明求娶哪位王女,婚书中也只提到了王女二字,并未提及朝华公主封号。”
纪王后不懂丹奴是何用意,回道:“可纪国只有朝华一位王女,王上的几位夫人诞下的全是公子。”
纪王后宫只有她一人生下了女儿,所以即便赵国的婚书上并未写明朝华的封号,毫无疑问,赵国要联姻的也是朝华,就算以后王宫再有宠姬诞下女儿,年龄上也和赵国王子并不匹配。
丹奴闻言面色有些犹豫,似乎拿不准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王后看出她神情不对,便道:“有话就说!不必遮遮掩掩。”
丹奴壮着胆子:“王宫的确只有一位公主,可奴婢听闻王上即位前,曾……”
话说到一半,丹奴便住了嘴,王后却已经知晓了她的意思。
“大胆!”
这奴婢是想说王上即位前曾四处留情吧,的确,王上其人风流好色,还是公子时便乔装微服游历各地,其间睡过的舞姬美人多不胜数,可他没有长性,即位后,朝中士卿权贵纷纷献美,他便也忘了那些宫外的佳人美姬。
作为王后,王上没有提起,她自然不会主动提醒他这些,直到丹奴
今日提及,她才想起王上以前的诸多风流韵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