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看到,因为这句话,宇文姚迦眼底闪过一丝极深的苦涩和压抑,只是转瞬即逝,即使时寒黎没再看她,她也不允许这种脆弱暴露出来。
“只是我一个人的命而已。”她的声音里有着刻意隐藏着什么的威胁,“你不会以为,只要我死了,有人就能轻松吃下我这地下城吧。”
时寒黎听出这话不是对她说的,更像是以她为媒介,宣泄出宇文姚迦心中久久压抑的一种恨意。
她的动作缓了一下,她想到这个地方对待外来人员不近人情的做法,不知道是不是吃过了大亏,才决心将手上染血,宁愿自己做这个恶人。
“你是她们的灵魂,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不能死。”时寒黎无意再刺激一个可能的病人,“受伤了洗完澡就不要在这里吹风,回去吧。”
正如她猜到宇文姚迦也许不是受伤,但她没有明说出来,不想再刺激宇文姚迦的神经。
宇文姚迦被她这轻描淡写闲话家常的口吻给震住了,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全都消失,愣愣地看着时寒黎三下五除一把所有肉分解完毕,还拿到旁边的溪水里洗了洗,统一放到了她剥下来的鳄鱼皮上。
接着她兜手一甩,一个巨大的鳄鱼皮包袱就被她扛在了肩上。
“还能走么?”她问宇文姚迦。
宇文姚迦还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似乎发起呆来。
时寒黎皱了下眉:“宇文?”
宇文姚迦近乎狼狈地回过神,她反射性地想摸上自己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又落下去,直勾勾地盯着时寒黎,说:“杀了我你就能带你的朋友们出去,这是唯一的机会,你确定要放过?我不会给你第一次机会。”
时寒黎说:“如果我想要杀你,我会有无数次机会。回去吧。”
宇文姚迦眼眶睁大,她看着时寒黎对自己伸出的一只手,沉默地握住它,被她一用力拽了起来。
时寒黎的手很快就松开,宇文姚迦回味着她手心干燥粗粝的触感,时寒黎已经向洞口走去。
宇文姚迦也走上前,和她并肩而行:“你就这么直接跟我下来了,不怕我故意害你?”
她早就发现了时寒黎跟在她后面,时寒黎也知道她发现了,两人就维持着那种微妙的默契,一直到宇文姚迦因为支撑不住在水中半昏过去。
也正是因为宇文姚迦即使不确定时寒黎的具体位置,但知道时寒黎一直在周围,所以才没有动用她真正具有威胁的那些毒宠,这点时寒黎也心知肚明。
回想起来宇文姚迦自己也心中惊诧,明明时寒黎还算是她的敌人,她却能在对方在周围的情况下放任自己昏迷,就像……她潜意识里认为,时寒黎并不会趁人之危。
宇文姚迦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信任过一个人了,她面容微沉,眼底闪过思索。
时寒黎平静地说:“我跟着你的距离,很容易就能追上你,这种情况下如果做些什么,会害了你自己,你不傻,所以你什么也没有做。”
宇文姚迦皮笑肉不笑:“时爷,有没有人说过,你这种自信很讨人厌?”
时寒黎还真想了想,摇头:“没遇到过。”
以前她一直独行,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虽然总是莫名其妙身后多出几个人,但那些人也从来没对她说过讨厌这个词。
见她连这种问题都认真思考回答了,宇文姚迦又愣了一下,叹息着捏捏自己的鼻梁。
“刚才如果你想走的话,现在已经离开雨中坊了吧。”她说,“我看那三个人和你也没有什么亲密关系,你就这么舍不得他们?”
“不是舍不得。”时寒黎说,她停顿一下,又说,“你不信任他们,如果我走了,他们可能会死。”
宇文姚迦呼吸微妙地停滞一瞬,眼眸有些震撼地望向时寒黎。
“你自愿放弃了可能是唯一一次的逃跑机会,只是因为不想让他们三个死?”她语速很慢地问,“甚至他们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难道地下城的每个人都和你有关系么?”时寒黎反问她,“但是你即使受伤了也要为她们撑起这个庇护所,你会想中途放弃么?”
宇文姚迦停下了脚步。
时寒黎往前走了几步,看宇文姚迦没跟上,以为她身体的隐情发作了,半回过头去看她。
暗道漆黑阴郁,所有的光源都来自宇文姚迦手中的手电筒,时寒黎这么回过脸来,五官完全暴露在光线下,修长的身形却有一半被黑暗吞没,她那么好看,精致得不像个真人,让宇文姚迦恍惚以为这只是她幻想出来的存在。
现实中怎么会存在这种人呢?
她无比强大,在宇文姚迦的评判认知中,这应该是最值得提防的危险物,但她又干净而清澈,似乎从来没有被世俗污染过,她伸手过去,就能触摸到她那颗柔软到无与伦比的心。
在没有威胁到她在乎的人的时候,她甚至可以捏住那颗心,即使她故意伤害,这颗心的主人也只会露出不解和懵懂的表情,她的强大让她包容这份伤害,似乎无论多么过分的行为都不会被她放在心上。
这样一个人……居然是个男人。
“时寒黎。”宇文姚迦开口,声音无比认真,“你要不要留下来,只要你不伤害地下城,我拥有的都可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