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寒黎的怀中,岑锦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得知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说出去会对整个世界造成震动的那种,但是他不在意其他的一切,他只是死死盯着时寒黎,瞳孔里有着救赎和解脱的光。
他明明都快咽气了,居然硬是揪着时寒黎的领子,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问:“殷九辞知道吗?”
时寒黎微微摇头。
然后岑锦楼就笑了,他放声大笑,是他生命最后燃烧的疯癫和狂喜。
“时寒黎,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他。”他断断续续地说,“同样都是坠入泥潭,他却在什么都没有做的时候先遇到了你,然后你拉了他一把,他就能干干净净地去爱你了,但是没有人拉我,所以我满身污秽,我没资格爱你,如果我早知道有一天会遇到你,早知道……我好后悔啊……但是在最后,我终于有一样赢过……他了。”
他的舌尖顶在上颚还没有落下来,人已经彻底没了气息,所有的癫狂和悔恨都戛然而止,终止在他短暂苦难而绚烂的十六岁里。
时寒黎跪坐在水中,她抬起头,岑锦楼提到的那个人就站在路的前方,他凝视着她,只有三天没见,却仿佛已经隔了一生。
感受到那不同于人类的能量波动,时寒黎还有些恍惚。
对了,殷九辞是次生物了,白元槐也是。
她又低下头看向怀中已经死去的岑锦楼,次生物的命运,就是到死都没有人愿意接近他,让他独自泡在水里三天,浑身的伤口里都长出蛆虫。
因为他不会疼,所以他能坚持到见她,还能笑得出来。
时寒黎发现她不愿意把殷九辞和白元槐代入到这种境地里。
她没有起身,殷九辞慢慢地走了过来,他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岑锦楼,只是注视着时寒黎。
时寒黎不顾岑锦楼身上的脏污,打横将他抱了起来,向焚烧地走去。
所有的尸体都要进行焚烧,水灾后是各种疫病横行的天堂,更何况岑锦楼是高等级次生物,体内的病毒不知凡几。
殷九辞下意识地拦了她一下,病毒没有了岑锦楼的控制可能会外泄感染到时寒黎,但他看到时寒黎的眼神,还是收回了手去,只是跟在她身后。
时寒黎亲自送了岑锦楼最后一程,大火燃起,无论在这里的人曾经泼天富贵还是贩夫走卒,如今都变成了这一具具被叠在这里的尸体,淹没在了大火的辉光中。
火焰是红的,天空也是红的,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泼上了一层血。
不断地有新的尸体被扔进来,时寒黎站在这火堆前,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殷九辞以为她在等他开口,于是他刚要说话,时寒黎在他前面出声。
“你知道我没死?”
“是。”殷九辞坦然地说,“之前我给你的戒指里,有一个我从地下城顺出来的小东西,能检测到你的生命体征,我知道你没死,而且在恢复中,就没有去找你,不过我给了自己一个时间门线。”
他往前一步,声音压低下来,“五天。如果五天你还没回来,我就会去找你,无论你在哪里。”
时寒黎淡淡地点头,不算太意外。
她曾经差点死在殷九辞面前,以他的手段,不安排任何后手才让人奇怪。
看到她似乎没有介意,殷九辞眼底的紧张散去了些许。
“实验室遭到了毁灭的打击,除了之前临时抢救出来的一些样本和纸质,所有储存在计算机里的数据都没了。”殷九辞说,“我在试图重建手写数据库,这需要一些时间门,但是我这里不用太担心,在我自己感染之后,我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我之前有方向错了,这次改变来得正是时候。”
时寒黎转过身看向他,“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你要完成几百上千个人才能完成的工作?”
殷九辞顿了顿,他知道时寒黎大概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什么,他反而笑了。
“多几百上千个废物并不会多什么优势。正好柯语凡救回来了,回头让李鹤过来,比起其他废物,李鹤不算太不中用,我也让李慕玉去找苏昭了,等他们来了就差不多够用。”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战场上发生的事,就像殷九辞的感染是一个意外,他也没有说过任何会破坏现在关系的话。
对殷九辞来说他不敢,他所能想象到的,和时寒黎相处的最好的关系就是现在这样,他不敢继续奢求再往前进一步,甚至庆幸于时寒黎现在还维持正常的相处方式,没有一刀抹了他的脖子,没有和他割席分清界限,甚至没有用异样的眼神看他,这已经是他设想过的一切暴露之后的后果中,最好的一种了。
至于接受他……
他内心自嘲。别说他现在已经变成了这样,就算他还是个人类,这也是他从来不敢奢想的梦。
时寒黎听着他说着自己的计划,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计划在殷九辞口中似乎稀松平常,时寒黎能听出来殷九辞的自信,那是立在一个领域绝对的顶端往下看,对于自己的认知和发展的方向有着绝对的把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