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茫地仰头望天,迷迷糊糊的。
好像勉强爬过了一关,可程青豆的料峭春寒没有结束。
她关心家中的一切动向,所以捕捉到二哥的状态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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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青松的舞厅经营有道,一年盈利五六千,他没有直接还掉债务,而是往股市上投资。
舞厅里鱼龙混杂,消息繁多,青松再聪明也逃不过这么多百万富翁的传记诱惑。
有人跟他说,“八十年代末,那fz银行派息分红,毛利息有三成,张老板的九千块一下就变成了十五万,那边按2:1送红股,然后他凭认股权证,就可以用原价优先买股,这样钱翻了一番。后来银行拆股,1股你知道折成多少!折成多少?折成20股!这样他手上好几万股了。然后他就成了百万富翁了呀。”
他听完,好像自己也成了百万富翁。九十年代,南方是个迷局。
发展太快,信息爆发式轰炸,脚底的城市仿佛在升腾中变出魔术。谁都没法掌握迷局,谁都可能成为下一个封面人物。
当时海南鼓动支援特区建设多买股票,青松和好几个朋友一起凑钱开了户,九零年股市狂潮,证券大厅之中,电子荧幕之下,人山人海,数月至数年之间,无数暴富者从中产生,也有无数人赔掉底裤还当了命。
程青松先是盈利者,后来套牢在了里面。他们太想发财,失去理智,借了高利贷。想一本万利。
当时,满大街粗看是各色广告牌,细看到处是是贷款卡片。他们有门店,借钱很方便。
这年的5到11月,上证指数从1400多点跌至400点。
青松五月见苗头不对,说要撤,六子说等等吧,万一回来了呢。
穷过的人,一两百都舍不得,就这样扛到青豆高考。
青豆五月庆祝预考通过时,隐隐察觉不对,等到高考前的六月底,见青松颓废得厉害,胡子拉碴,不言不语,心知不好。
年初,他还让蓉蓉辞职,想带她和孩子一起去海南,年中又不声不响了。
蓉蓉是枕边人,当然发觉到不对,逼问出高利贷,吓得发抖,问青松欠了多少钱?他满口说没事,会好的。
孟庭不替他隐瞒,直言道,再不还钱,舞厅里天天堵人,开都开不下去。不如你撤股,我把钱给你,你把债还了。
孟庭嫌海南人不够多不够时髦,跑去深圳倒腾衣服卖货。她在商贸发达的街铺租了一家小店,专门卖进出口衣服。舞厅交给青松他们。她也没想到两个月没回去,门都给人砸烂了。
亲兄弟明算账,青松挣扎许久,看了眼儿子,想了想无望的股市,同意了这样的交易。
孟庭胃口大,吃下舞厅要给青松两万,她没有别的地方招投资人,只能去招于雨霖。全南城市,她只知道他的存款数。
如果他没有花天酒地,应该整整好有八千。
而她不在的这阵子,于雨霖的工资没人花,存到了一万。他问孟庭要钱干吗?孟庭自信满满,“给婷婷存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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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豆很倒霉,也很好运。
人生转折时,她总是遇到难关。听到高利贷,她腿软,知道家里的状况又不好了,她彻夜难眠。好像有人把洞穴的通光口堵上了。
但她比以前要坚强许多。家里人多了,力量大了,上有老下有小,她不能随便哭鼻子乱跑,于是冷静又冷静,干巴巴在饭桌上说:“要不填二年制大专吧,我听说他们有口腔专修班。”
此话一出,本来压抑的气氛突然闹腾起来。
每个人齐刷刷骂她:“说什么胡话呢!”
连青栀也瞪她,“我都跟人家说了,我姐姐是大学生!要考南城大学!”
青松哎哟了一声:“决定了吗?”
青豆吹鼻子瞪眼,无语道:“这不是我决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