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均匀呼吸,忽然闻见淡淡的花香。花瓣凉凉的,自鼻尖一路向下,穿过胸膛划过小腹,烫化在沸水中央。
人累了一般是不会瞎想的,这是顾弈的经验。只是没想到今日这么累,开了一天车,爬了两趟山,居然也能支帐篷。他尽力控制自己,躺好,躺平,别动。
只是那花香竟久久不散,来去循环,在他身上为非作歹。
他徐徐睁眼,在确认真没人拿花诱引的事实之后,又垂下了眼。一呼一吸,他能清晰看见山头一起一落。
有几个女人聊得很欢,说到兴起还坐了起来。他心中有鬼,翻了个身。不翻还好,一翻面对的是青豆。
她不知做的什么美梦,酒窝浅浅漾起,贝齿一咀一咀地咬着嘴唇。
他感受到茁壮越发蓬勃,又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他的心乱了,灭掉着火点,身下大兴安岭也早已熊熊大火,没别的法子,手动灭火没法执行,只能等它烧完。
好过了几千秒,身边的人声小了下去。顾弈依然清醒,他终于忍不了了,从窗户翻了出去,在庙里逛步子。
慢慢走的那股摩擦只能是蚍蜉撼树,所以得跑。顾弈就这么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跑到月亮掉到地上,他踩碎它,才终于躺在井边,慰得一瓢清凉。
原来菩萨这么灵。
夏日天亮得早,四点多,天上揭掉一层蓝布条,颜色浅了一个调。顾弈趁四下无人,贤者辰光,走进观音殿,跪在蒲团上,对着观音拜了三拜。
顾弈不似傅安洲的唯心,也不似青豆时而唯物时而唯心,他是坚定的不动摇的唯物主义者。
就算在摇签的时候,心也未必诚恳。这晚没睡好,他知道更多原因只是自己躁。
签筒晃荡,敲出踏实的竹动。轻轻一抖,掉出一根竹签。
上签。
顾弈笑了。不怪青豆听到“下签”当场改信科学,顾弈看到“上签”二字,一些坚定不摇的想法也开始松动。
这真是两个好字。
对着数字,顾弈在签盒里找到对应的一条签来,低颂出声:“旱时田里皆枯藁,谢天甘雨落淋淋,花果草木皆润泽,始知一雨值千金。”
看不懂
他翻开观音庙解签簿,一页一页找规律,寻找对应的签句。
这些事,他看过小光头的动作,很快就知道怎么弄。
终于翻到那句签句,手抄字迹工整写着:“此卦乃久旱逢甘雨之象。”
懂了吗?还是不懂。不过顾弈确实久旱来着。姑且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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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多,山头站了不少早起的香客。
顾弈索性没睡,跟着小光头起来做活。小光头很聪明,看他围着自己,便递给他一把扫落叶的大扫把,一声不响继续自己下一桩活儿去了。
青豆和顾弈用完中午斋饭,也准备往山下走去。舞狮队是下午两点开始,一舞完,立马收道具走人。顾弈两点必须在车旁候着。
临行前,青柏给了青豆一个袋子,让她交给吴会萍。他称,本来都是托老乡带给她的,现在她人在南城,不太方便。
青豆以为是特产,抱着布袋子捏了捏,像是厚报纸:“山上有什么能给山下的?”怎么从来没听吴会萍说过。
青柏笑笑,替她拨开睡乱的碎发,没多言语。
青松之前说,爹的酒窝就青豆遗传到了,实际不是的。青柏左脸颊上有一颗,配上他温柔穿透的眼神,颇有慈相,加上头大,村民说,像活佛,看到他,真能相信一切苦难会迎刃而解。
青豆不再问这些小事,抓上大哥干活人的粗手,心疼地说:“那你得给我回信,不然我还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