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囚几乎只剩最后一口气了,闻言,只有眼球动了动。
廿一又问:“想家么?”
那死囚上身猛地直起三寸,凶狠地回头望来,朝着廿一啐了一口血沫,嘶声道:“我家人都在耶律大帅庇护之下,老子一死,换他们后半生
荣华富贵,不亏!”
廿一愕然,笑了声:“蠢东西,你家眷七口都在赤城里呢,耶律烈老鼠胆子,怎敢进城救你一个叛将的家眷?你杀了葛将军妻儿老母,叫将军心神俱裂,战死于云州,他麾下将士怎么会放你的家眷走呢?”
死囚猛地一哆嗦,目光惊惶。
“看到那扇门了么?”廿一指着提牢场的侧门,那道门没上锁,大喇喇地敞着。
死囚的视线跟着转了转。
廿一补上最后一句:“殿下仁慈,限你十息之内跑出那道门,就放你一条生路。”
死囚的目光一点点亮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喃喃:“你们是骗我……”
“一。”
“二……”
“二”没喊完,死囚骤然撑地起身,疯狗一样朝着侧门飞奔而去。
廿一站起身,把这套说了不下几十遍的老词放回肚子里,回了殿下身后。
刑部刑讯手段颇多,比东厂那群阉人下手轻不到哪儿去。多数死囚都是犯下人命大案的,心志坚定异于常人,可熬刑半月,骨头再硬的人都会神魂颠倒,分不清真假虚实。
人之将死,脑子里想的不过那么几样,妻儿老小、同袍兄弟。
以他们所念所想作要挟,以“十息之内的生路”为饵,再能熬刑的硬骨头,往往也要败于这一招。
果然。
侧门离地牢口不过七八丈远,那死囚连滚带爬冲了过去,手摸到铁门,鼻间甚至嗅到了外边的夜来花香时,又被早早等着的狱卒擒住,拖回来。
那死囚终于在这骤喜骤悲中彻底崩溃,抱着脑袋哀嚎打滚。
“四月十八!四月十八那日!三千两……那耶律狗贼拿了三千两,诱我偷出城外民屯图,说小小一张民屯图不碍事儿,不算叛国……那狗贼说就算东窗事发,也能保我和家人性命,叫我去做他们辽国大将……卑职叫屎糊了眼睛啊!卑职有罪!”
廿一怒斥:“偷图就偷图,你为何要杀葛将军全家!”
那死囚痛哭道:“葛将军机警,屯田图从不带在身上,都留在
家里,叫那妇人看管着,可那妇人也机警,卑职刚要动手就被她发现,我一刀抹了她脖子,那老母又扑了上来……卑职有罪!求殿下给个痛快!”
那死囚哭得涕泗横流,眼不是眼,嘴不是嘴,五官泥一样歪扭地糊在脸上,彻底没了人样。
这是刑部的提牢场,邢具摆了一地,地面洒扫再多遍,都是有血味的。
却有一片全京城最好看的星空。
晏少昰仰头望着天,并不看他,只问。
“葛家遗孤在哪?他那幼子三岁,清点尸首时并不在里边,你们带那孩子去哪儿了,要留他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强迫症+手速慢,每日更新时间实在确定不了,23点没等着的,就早上起来再看噢。
加了“|”的都是屏蔽词,我也不知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屏蔽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