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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大地大人最大上(第1页)

典笑来到潺陵后,兄妹相拥而泣。欢儿得知哥常年想妹,此番决计留在潺陵发展,哪有不喜。有妹妹枕上竭力撮合,借黄二爷脸皮,还有外甥与康知县翁婿关系,加之牢头位置正好空缺,事情进展出奇顺利,不到五七天就上了任。

牢房之事是个仔细活儿,典笑这事干了好些年,轻车熟路,怎么做,他都懂。他虽嗜赌如命,却也是个精明人,不几天,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深得康知县赏识。

知县传下话来:“寡妇有冤情,多加看管。斤半命苦,身怀六甲,多加照看。”

这正中宋牢头下怀,不但给母女换上了有床有被的特殊监号,还时不时自贴钱让其改善生活,补充营养,有事无事与她们谈心,照顾有加。当然,这期间也动了不少脑筋,但一无所得。他想,要么母女狡猾,要么确系局外垫背人。他很有耐心,一如既往地紧贴寡妇母女。

斤半难产,正是他图表现的时候。聪明人总会捕机会,这叫他怎不上跳下窜全力张罗。所做一切,都是演给寡妇看的:你看,我都这样啦,铁石心肠也应该感化了吧,行行好,快快告诉我,绝世“大元宝”藏在哪里?到手后俩人分不行吗?

这天夜里,送走产婆与何大爷,牢房安静下来。斤半母子入睡后,朱寡妇呆呆地盯着女儿与外孙,红肿的眼晴不停地淌着泪水,整天粒米未进,饥饿、伤、悲凄、困惑、疲倦一起逼来,几乎虚脱……她努力地支撑着,心里胡思乱想起来:是不是我太自私,从开始就抢了女儿的幸福?作孽呀,老天报应!要不,怎会落得如此地步?孩子,不怪你,全怪娘,是娘不对,娘害了你,上天打雷劈死娘吧!想着想着,竟坐在床前迷迷糊糊睡去……

一阵阴风扫过,一团黑影渐渐逼近,定晴一看,分明是前夫,寡妇惊喜地跑过去,哪知黑影并不迎她,像路人一样擦身而过,正疑惑,只听身后有人叫她。

“小妹,哥在这里”。回身一看,正是镇八方笑嘻嘻地走过来,天啊!是我哥。“哥,你没死?”上前一抱,却扑了个空……她感到浑身巨疼,五脏六肺快要撕裂,大叫:“哥,你别走!”

哥走了,寡妇也惊醒了,原是南柯一梦。哥在生时说过,叫妹少露富,妹不放在心上贪显摆,最终遭人嫉妒,无中生有告恶状,害了哥。既是妹子造的孽,妹子不下地狱陪你谁陪你?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现在斤半已给哥留了个后,妹该无牵无挂走了,免得去了荆州衙门不杀也得死于酷刑,迟是死,早是死……哥既想妹,妹来了。

想罢,将祖传手镯捋下,轻轻地放在斤半枕下,盯着娘儿俩泪如泉涌,又嘤嘤低哭几声,决心已下,解下腰带,吊死于牢房……

第二天,天未亮宋牢头查监,一眼望见悬在空中的寡妇亮出长长舌头,正鼓着眼睛盯着他,一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不好”,惊慌中,对准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女监大屁股猛地踢一脚。

“死猪头,出大事了!”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理智,暗想:未必不是好事,天助我也,走了老的,留下小的,好哄多了……

大喜过后,合上双掌默默念道:可怜的朱寡妇,一路走好!

牢房的吵闹声,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声,惊醒了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斤半。她无力睁眼一看,瞬间天塌地摇……

斤半昨天哭哑了嗓子,今天哪能哭出声?只能沙沙地干嚎着。泪已流尽,浑身无力,想扑过去,哪能挪动半尺,只得半卧在床,呆呆地、朦朦胧胧地盯着母亲解吊、下榻……她变傻了,连失两位亲人,不知自己在阴间还是阳间……

牢房死个人,是常有的事,如无亲友领尸,赏张芦席,拖出去找块荒地埋了算完事。朱寡妇虽系重案、大案、要案,这没什么,主要是牵扯到追赃,荆州追得急,所以身份特殊,惊动了康知县。

不一会,康知县领着黄捕头及师爷一行人来到牢房,见得此情此景,毫无回天之术,除了同情,还有伤感。问及谁当值,女监吓得浑身抖颤,磕头如捣蒜,连连自打耳光。

康知县斥责一番,怒道,再有此事发生,打板子后再卷铺盖走人。转身叫近宋牢头,吩咐他去趟寡妇老家,叫人来领尸。又转向众看守,责骂道,好好看顾斤半,若再失职,负连带责任一起打板子。

众看守唯唯诺诺,吓得像母鸡啄食一样连连点头。

宋牢头不敢怠慢,当天就启程赶往寡妇家,哪知家乡亲人不愿领尸,说是寡妇所干之事“丑了寡人丑了国”,宗族早已除名,死活与其无关。

真实目的是什么呢?其实我知道:一是怕沾上官司,二是看中了她家“别墅”。人啊人,无利不起早,落井下石,哪有亲情。

事情发生后,其实宋牢头心底早就有了主张,出这趟差,正好可抽出时间顺便跑趟荆州。

半夜,宋牢头敲开徐捕头门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得到了同伙积极支持,连连叫好。两人又商量好一阵,一个完整的方案终于出笼。未了,徐牢头一再强调说道:“娃儿控制在我手应该没问题,关键是斤半,绝不能出差错,除你亲力亲为外,你还得好好落实一下可靠帮手,此事关系到咱哥俩性命,绝不能中途出啥么娥子。”

俩人又反复讨论了一下计划细节,这才匆匆分手。

宋牢头赶回潺陵镇后,向康知县汇报了寡妇家人的态度,说寡妇族人听讲此事后,躲避都来不及,力拒领尸。

康知县听后直摇头,心底酸酸的,世故如此,他也无法左右。叮嘱宋牢头弄几块木板,订副薄棺找个地方埋了。

宋牢头刚出监狱朝门,心想到哪里去弄木板,正好与拎着大包小裹王渔头撞了个满怀,还看见他手中提着几条没断气的新鲜鲫鱼。

按理说,王渔头与朱寡妇扯起来还有点亲,前段,听说朱寡妇母女从荆州抓来潺陵坐牢,与他挺着大肚子的三夫人一起探过一次监。守门看守不让进,正好偶遇宋牢头巡监,两人谈起事由,竟网开一面,亲自带到寡妇母女监房,相互扯谈一阵,熟悉起来,走时,王渔头千恩万谢,还塞给他二块银钱。

此时看见王渔头,宋牢头眉头一皱,顿时有了主意:好歹他们是亲戚,不如求他舍副棺材。于是迎道:“王爷,何事急匆匆?观王爷脸色,定有喜事。”

王渔头满面春风,喜滋滋地回道:“不瞒仁弟说,前晚,愚兄喜得一子,老天开眼,老夫有儿子了。百日宴,你得去,咱哥儿俩不醉不归……”

“老得贵子,必有大福,恭喜恭喜!”宋牢头脸上堆满脸容,连连拱手作揖。“那天一定与王爷喝个痛快,不醉不归。”顿了顿,套近乎问道:“黄爷,上镇给夫人打月子货?”

“哪里哪里,坐月子的货早已备足,这些是给她嫂夫人的。听覃老三家的产婆给我夫人接生时说,前些天在牢房接了个难产,也是个白胖小子,不用说,准是斤半的……这两天忙晕了,今天才抽出空来看看她母子……也算是双喜临门吧。快,带老哥去看看娃。”

宋牢头没动,呆呆地望着王渔头,半晌不出声。

“怎么,不让老哥进?”

“哪能呢?”宋牢头叹了口气说道:“老哥有所不知吧?告知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斤半前几天是生了个白胖小子,给牢房添了喜庆,这不假。可她母亲当天晚上吊死在她床头。我去了趟她老家,她那一帮亲戚回绝领尸,这不,我还得去弄几块木板合副薄棺就地埋了……”

王渔头听说傻了,从心底涌出一股五全杂味,百感交集,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久久不能平静。半晌,呐呐说道:“我那里还有副好寿木,给她睡了吧……”

不想,宋牢头还未开口,目的就达到了。心里嘀咕:爷就是爷,有钱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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