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不清脸,但这个身高和站立的姿势,她比谁都清楚。雨下的又急又快,可他似乎像没有知觉一样,沉默地站在柳树旁,手里不知道拎着什么,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她向后退了几步,紧咬着牙关,下意识地想去找手机,但还是停住了动作。
谈策这个疯子,从来不会听别人的劝。
她冷不丁又想起那天他那个看着她远去的眼神,心烦意乱地将衣服抓紧,转身向屋内走去。楼下的人抬眼看了看关上了灯的阳台,低头苦笑了一声,似乎是早有预料。他沉默地坐了回去,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手机屏幕,轻轻闭上了眼睛。
雨水落下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摘下手腕上的玉珠,掌心的痛感越来越强烈。但似乎有什么东西踩过了有些积水的地面,他张开手掌,没有接触到落下的雨,只听到几声压抑的轻喘。他睁开眼看向前方,一只纤细的手正握着伞柄,雨珠从她的手指向下不停地滚落。
宁奚的头发还散着,被雨水微微打湿了。似乎是急着跑出来,所以只穿了拖鞋,连带着睡裤的下摆都被雨水浸湿了一些。他眼眸一动,目光似乎颤了一下,看向她的脸。一个月没见,她似乎又瘦了一些,是在他梦里反复出现的脸,好像穿过了浓浓的雾气,正在伞下用带着一些怒气的目光看他。
你要淋雨别在我家楼下,淋死了我还要负连带责任,宁奚拽了他一把,摸到他湿透的衣袖,疯子
他被雨水浸湿的发丝有些凌乱,微微遮住了眼睛。大概他从未有这样看起来甚是落魄的时候,所以那眼神在黑漆漆的雨里也显得有些让人心惊。她屏气,又拽了他一下,伞遮在他头顶,却避开了他的目光:滚过来。
湿哒哒的男人以及湿哒哒的地板,没有一样是让人省心的。
宁奚把门锁好,回头看向谈策身上正在滴水的衣服。她忍着心里的气,从房间拿了一条干的浴巾扔给他,背对着他擦了擦自己发丝上的水:雨停了就赶紧走,留你是因为你之前也给我打过伞,现在还回去。
那个雨夜,她坐在花坛边,看到那只戴着名贵手表的手在她头顶撑开了一把伞。
现在就当是还给他了。
谈策闻言手指轻轻一动,拎着袋子的左手向下一松,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想要说什么却像是忍了下来。其实伸手就能碰到她,但向前走一步,他想起她说的恶心的那些字眼,伸出去的手在桌边一停,然后沉默地慢慢地收了回来,滴着雨水的手指抓紧了她扔来的毛巾。
宁奚想要忽略刚刚她从身后人眼中捕捉到的一闪而过的脆弱,拿着毛巾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头发。那种心脏砰砰作响的感觉再度涌上了身体,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缓慢又沉重地吐息:你睡沙发。
宁宁。
身后的人突然轻轻叫了她一声,宁奚不想去理会,可是那个声音听起来像是有太多的事情要控诉,她咬了咬唇,在进自己房门前停住了脚步。
我想多和你说会儿话,就这个距离说也可以,谈策语气一顿,挺直的脊背向下轻轻一弯,将那个袋子向前送了送,这个趁热吃。
袋子的口一松,香味就飘出来。猪蹄儿的味道太特殊,想闻不到都难。宁奚几乎觉得自己眼睛要热了,她侧了侧身体回头看他。他衣袖还在向下滴水,估计那只名贵的手表也要报废了。但是袋子外面的雨水很少,只有很少的几滴雨滴落在上面。
说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什么都好,我想听你的声音,谈策略一低头,用她扔来的浴巾擦了擦自己的手臂,避免滴下来的水弄湿了地板,宁宁,你有好好吃饭吗?
她声音一停,将接下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原本只想沉默地避开,可心脏被冲撞的满是闷痛的感觉。大概是高高在上的人低头的时候显得格外脆弱,她转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和你没有关系,雨停了你马上走。
谈策没再说话,他将袋子放到桌子上,又抬头看她一眼。大概是太想见她了,所以忘记了现在似乎还不是很好的和她见面的时机。他将浴巾叠好整齐地放到一旁,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句话在喉咙里半天才说出来:宁宁,我走了,你记得吃东西。
宁奚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掐着自己的手指,快把指尖给掐的青紫:你我没让你现在走这么大的雨你想哪儿走
她说急了,嘴唇都哆嗦了一下,看向他湿透的衣服。忍了大概两三秒,她上前关上被他打开的门,将门廊的灯按灭,浴巾狠狠地甩到他身上,然后抓着它有些粗暴地擦了擦他湿透的身体:神经病
毛巾盖到他头发上的那一刻,对方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将自己的手掐的青紫,被他一把握住了。太近的距离让呼吸都交缠在一起,谈策似乎正在看她。她避开他的眼睛,却被他握住手腕,然后紧紧地抱住。
她喘了一口气,被他压得动弹不得。
他像将死之人抓住浮木一般执着,将她牢牢地压在怀里,微冷的额头抵到她的脖颈,烙铁一样的手掌紧紧地箍着她的腰,像是要把人按碎了一样不松开,连吐息都急促。宁奚手掌攥紧了,被他掰着手指十指交扣,脸颊贴着她,语气却在抖:宁宁,抱抱我,和我说说话,我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