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守耘虽然站在门外未曾目睹屋内发生的种种,不过女婴的啼哭声由浅变强,再由强变缓,唐守耘不难猜测得出这可怜的女婴到底怎么了。
更何况这老妪还是执浪族最老资格的蛊师,这次接生是她主动请缨,唐守耕虽然身为族长,但却也不便推辞。
唐守耘苦苦挽求道:“让我看看这孩子总行了吧。”
老妪没有理由能够拒绝他这点小小请求,只好将棉被打开,露出其中唐荟的洁净身子。
唐守耘看着这小婴儿酣睡的模样,不禁想到先前她在屋中撕心裂肺般的痛哭该是怎样一副场景。
同时这孩子此生的命运注定是孤独的,生下来便丧母,又是族长之女,不得不接种先天蛊,要承受失魂落魄之痛直到成年。
唐守耘拿自己的手指戳了戳唐荟的小小脸蛋,那触感比林子里面最软最软的绒花还要来得轻柔,仿佛是点在了水上一般。
不过他很快便看出了这女婴身上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为何浑身上下一点血迹都不曾有?
当唐守耘抬头以疑惑的眼神看向老妪时,虽然两人相对无言,但却都心知肚明这孩子经历了什么事情。
“辛苦你了,孩子。”唐守耘抱着女婴轻轻摇着。
“她有名字吗?”唐守耘向老妪问道。
老妪点点头,“族长大人给她取名叫唐荟。”
唐守耘向身旁的年轻女子问道:“你不想来看看孩子吗?”
这年轻女子虽然是老妪带来的,是她看好的接班人,但显然她还太过年轻了,此时还沉浸在满手血污的恐惧之中。
年轻女子摇了摇头,苦笑着拒绝了唐守耘:“我没脸见她,要不是我笨手笨脚的,也就不会让夫人……”
还不等她踉跄着把话说完,老妪厉声呵斥道:“闭嘴!你这小妮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分不清吗?”
是啊,没人想看见这样的事情,无论是老妪,还是唐守耕也好,谁会想要只能保住小的,保不住大的呢?
如今孩子总算是挺过来了,那就不要再提这些徒让人伤心的事情了。
片刻后,老妪将唐荟从唐守耘恋恋不舍的手中夺了回来。
这婴儿才刚刚出生,又被迫接种了两只蛊虫,经历了夺魂魄,换肌肤之痛,此时正值最最虚弱的时刻,必须要赶紧照料才行,更不用说生下来便没了娘,只有去寻族中还在哺乳的女子给这可怜的婴儿喂奶。
老妪抱着唐荟走了,身后跟着那位年轻女子,可唐守耕却还未从屋中走出来,无奈,唐守耘只好在屋外守着自己此时此刻悲喜交加的大哥。
“之后的时光便如同这夜一般,虽然还是有蚊虫不断骚扰,但却并未有什么大波澜,夜幕虽然深沉,但仿佛只需要闭上双眼稍久一会,日月便会立马交替,如同后面的那几年一般。”唐守耘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突然回头看向林旦。
林旦心中,唐守耘那张干净的脸上瞬间布满皱纹和胡茬,风霜在上面留下了无数痕迹,不仅如此,这风霜似乎还吹进了他的心中,心儿也衰老了。
“怎么停下来了?”林旦看着停下脚步的唐守耘,不知是在问他为何停下脚步,还是在问他为何停下了口中的讲述。
唐守耘摇头哑然失笑,双眼朦胧般说道:“没事,我这才回想起唐荟这孩子这些年过得这么辛苦,还不如苗疆中一处寻常人家的孩子轻松,肩上不会有那么多的责任,更何况那些东西还是我们强加给她的。”
一路以来始终沉默寡言的陈沐阳突然开口说道:“她不会恨你们的,她只会恨自己不够强,没有实力将这苗疆给掀个底朝天。”
林旦和唐守耘两人皆是沉默,不知该如何应对,这里面最能与唐荟感同身受便是陈沐阳了。
唐守耘转身朝着下一座大山开拨而去。
在姜子川率领执蛊族对其余两族展开攻伐之前,苗疆中的日子平静而无聊。
不过执浪族族人的生活显然更丰富一些,因为苗疆朝南走便有一处说不清到底是湖还是海的地方,执浪族也因常年在此捕鱼为生而得名。
不过只是捕鱼的话,难以满足全族上下的供给,还必须要在山林中捕猎,以及在族内的稀缺的平整土地上耕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