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显满心的颓然,他倒是忘了。她这人从头到尾就不是什么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不但不是,她反而观察入微,稍微有个变动,她就能立即察觉到。
或许他是真的托大了,他如何能做到滴水不漏。
虞姜仰首看着他好阵子,脖颈都有些痛了。
“我倒是忘记了,如果大王下定决心,陛下点头,皇后倒也没有办法。”
虞姜噗嗤笑出声,她手肘撑在凭几上,笑的眉眼弯弯的,“郎君在说什么呢。”
慕容显闭了闭眼,他嗓音里都带着一股尖利,“你连河间王的礼都已经收了不是吗?”
他笑了笑,只是笑容浮在他面上,透出一些凌厉。
“忘了说,恭贺虞娘子了。”
“河间王是陛下最为疼爱的弟弟,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陛下把他放到眼前长大,而陛下到如今依然膝下空虚。说是兄弟,其实和父子也很是相似。即使陛下到如今还没有答应,但是若是河间王坚持,陛下也会答应。”
虞姜撑着下巴,不得不说他生气的时候其实还挺好看的。她低头看了眼还被她拿在手里玩的玉叶,玉叶只是照着玉石的原有模样雕琢了几下,越是没有精心打磨,越是显出它的浑然天成来。
“那郎君这算是祝我心想事成了?”她笑问。
他所有的悲愤和怒火在此刻全都一头撞在了柔软的丝絮上,所有的劲道被她轻轻松松,四两拨千斤的这么挑过去了。
虞姜招呼慕容显坐下,从慕容显进来开始,她就见着他一直站在那里没动。
她见慕容显没动,也不去管他了。
“这个的确是河间王送来的。”
她的坦诚让慕容显一时间无话可说,她若是遮掩,到可以出言嘲讽,可是这般坦坦荡荡,一时间让人无话可说。
“我看着这东西很有意思,就多看两眼,到时候要还回去的。”
她笑的漫不经心,如同在说一个最平常不过的事。
虞姜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慕容显脸上露出了错愕,“郎君难道没有想到么?”
“我听说阿舅打了胜仗,现在外面一股脑涌上来的,都是来祝贺阿舅的。河间王名义上说是祝贺阿舅,东西却是送到我这里来的。”
“我没打算和河间王有什么关系,也就是看那么两眼,过过眼瘾罢了。”
北朝洛阳的豪奢远远超过南朝建邺,倒也不是建邺里的士族有多简朴,只是日子不好过罢了。
她不免想要多看几眼,看看过过眼瘾。
“你还要还回去?”慕容显动了动,终于坐到了离她不远的坐床上,坐床宽敞,一张坐床可以供四五人一同坐下。
“我方才看你明明很喜欢。”
虞姜比了个手势,“只是看个稀奇。”
她笑得满不在乎,“非亲非故,收他东西做什么。”
虞姜把玩着手里的玉叶,整块玉石照着原本纹样的走势雕成了叶片的模样,初次拿到手里的时候,只觉得通体冰凉,在这个天里,攥在手里倒也消暑。
慕容显眼垂下来,此刻婢女端了茶水过来。茶水和前头的一样,茶叶在浅褐色的茶水里格外的分明,带着萼绿的清香。于燥热的天里,格外的清凉。
他喝了一口,萼绿的清新随着茶水一路顺着口齿灌到了躯体内,不过是短短瞬间,他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非亲非故没错,但是你也救了他的命。”慕容显道,“救命之恩说重也重,收一份礼也算不上什么。”
虞姜满脸奇怪看他,“郎君,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慕容显神色淡淡,听到她这么说,略带着点疑惑,“我方才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
虞姜听了转过头,她也没有继续扒拉着不放的意思,她继续靠了回去。
“阿舅打了胜仗,不管如何,和宗室们多少还是要保持距离。郎君也说了河间王是陛下最喜欢的弟弟,那就更不能近了。”
“贴的太近了,没有好处的。”她说罢一笑,又想起什么,“再说了,男人的东西哪里有那么好拿。”
她随意的把那块玉叶握在掌心里,手掌撑着下巴,“我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东西可不是白白送过来的,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哪怕他说是白送,这里头也是有着价的。要是真的收了,那就差不多是默许付他开出的价了。日后若是不愿,一旦说出来,恐怕还是自己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