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月娘、西门大姐和李娇儿,都被吓到缩脖耸肩,不敢吱声。
西门卿身量本就高大魁梧,此时又站在台阶上,一张脸冷肃似经年寒冰,眼中又燃着熊熊怒火,气势更是极为骇人!
抓挠厮打的,呼痛告饶的,劝架拉架的,霎时都停下来了。
院中一时死寂,落针可闻。
“怎么不打了?怎么不吵了?”
西门卿气得咬牙切齿,“我把府中所有下人都叫来院中,关门闭府,必然是有正经要事要说!”
“可看看你们?”西门卿气怒冷笑,“我人就坐在上面呢,你们竟一样毫无规矩!当我面就厮打起来!”
“还有你们看笑话的,拉偏架的,甚至还有拱火的,怎么?当我西门府是菜市场了?!”
“府中所有下人,罚没三个月月钱!”
西门大官人闻名清河县的,有他经营着一家大生药铺,有他放官吏债,有他积年把持官府,有他能浸润“高杨童蔡”的门路。
唯独没有,他西门大官人是个和善人的好名声。
西门卿动了真怒,院中众人被罚三个月月钱,也是噤若寒蝉,无人敢不满或求情。
震住了众人,西门卿看向跪在院子正中的一男一女。
“跪着的这两人,想必你们都认识?不认识也无妨,我来告诉给你们——”
“他们是、奸夫来昭、奸妇惠秀。”
院中下人们竖着耳朵低着头,都不敢交头接耳。
但也总有那么几个胆大的老油条,还和身边人隐秘地交换眼色。
西门卿发现了他们自诩隐秘的动静,却暂不发作。
规矩非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事情也要一件一件解决。
接着道出事情原委,“我今日回府,在进到正院,经过西厢房北边、耳房前边的西角门外时,竟然听到了一些不堪入耳的动静。”
“于是出声呵斥,然后来昭和惠秀钻了出来。”
众人神色不见惊讶,看来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此地可是堂皇正院!”西门卿一脚踹开倒在地上的大圈椅,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在来昭和惠秀前方站定,“所幸今日我是一个人回来,但若还带回了客人呢?”
“又若是我带的客人,是知县相公,是周守备,更甚至是东京来的相公呢?”
西门卿抬眼,目光在院中众人身上扫过。
有的低眉垂眼,有的不巧与他对视上,立马就做贼似的移开。
“那我西门家的脸面,今日就要丢尽了!”
“还将带累整个西门府的名声,更甚至使西门家不得寸进、抑或衰败下去。”
西门卿并非危言耸听。
在待客的正院,让客人撞见府中下人偷情的腌臜场面。
那可不是什么香艳趣闻了,而是对客人的不尊重和看轻,也是对西门家门楣的抹黑,别想还有什么好名声。
西门卿重新看向来昭和惠秀,弯下腰,似乎十分好奇:“我西门府是没有下人房吗?你们是没分到一间房或一张床吗?”
不然怎么要在光天化日之下,露天野合?
来昭和惠秀都感觉大难临头了,却又不知如何回答或狡辩,只能连连摇头。
西门卿看向管家的吴月娘,想要一个答案。
吴月娘见过自家夫主发火,却没见过他这样平静地发火。
只是摔了个茶碗,都没拿马鞭抽人。
她却感觉眼前的人,比以往任何一次发火时都让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