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玥努力瞪大眼睛看向崖顶,推她下来的青衣女子在阳光熹微中渐渐消失,宛若遇光消散的鬼魂。
人群喧嚣再现,那对情侣依然依偎在一起,对着东方红日指指点点,女孩还时不时地向下瞅瞅,又转头对男孩说着什么,兴奋的都快蹦起来了,但完全没看见有个人正在往下掉,也没发现少了个人。
黎玥已不知该作何反应,她没喊救命,刚掉下来时,是一时懵,没想起来,而现在,是知道叫了也没用。
先不论其他人看不看得见她,就算是看见了,他们除了眼睁睁看着她摔死,别无他法,这是海拔三千多米的悬崖峭壁,不是都市的楼顶,没有警察叔叔拿着垫子在下面接着。
她怔怔看着不断远去的天空,忽而就觉得似曾相识,仿佛曾经她也曾这样看着天空不断远去。
视线渐渐模糊,恍惚中她看见一个白色人影漂浮在空中静静看着她坠落,他的背后炸开片片金芒,光线明明灭灭,让人辨不清他神色……
再有意识时,似是泡在温水里,浑身暖洋洋的,只是周围一片嘈杂,她听见女子凄厉的叫声,宛若地狱的女鬼,叫得撕心裂肺的,她吓得浑身一抖,随着她这一抖,女子叫声更加凄厉了,她更是瑟瑟缩着。
不会到阴曹地府了吧?
此时,一张朱红色的雕花大床上,年轻女子嘶声力竭,苍白的脸上汗涔涔的,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着,眉毛拧作一团,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惨白的嘴唇上一排牙印清晰可见。
“公主,您用力呀!”
一中年妇女朦朦胧胧的呼喊拉回了黎玥的思绪,紧接着她就感受到身体被人摁住,使劲往幽闭逼仄的瓶子里挤,她赶紧拼命挣扎,奈何摁住她的人力气太大,没挣脱。
崔姑姑急得团团转,已经一天一夜了,大人小孩都危险,公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帮人谁也讨不了好。
云府老太君王氏拿过参片,亲自喂给女子,沉声道:“含了参片,有了力气,好好生
!别看老三现在对你情深意长的,这男人啊最是靠不住,你前脚一走,老三后脚就有新人进门,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我老婆子也没几年活头,护不了枫哥儿几年,你在宫里长大,该知道没娘的孩子过的有多艰难!”
崔姑姑听得一愣,没见过这么说自己亲儿子的,先不说小主子是当今圣上的亲外甥,太后的亲外孙,最是受宠,就是没有圣上太后的宠爱,仅凭公主那繁华富庶的封地颍州,小主子也是人人巴结艳羡的对象,哪里会受人欺负。
床上的昭仁长公主大概是疼的脑子糊涂了,完全没想起这茬,听了这话气急攻心,咬咬牙,双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褥子,惨白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吾命休矣!
黎玥简直欲哭无泪,她这一生虽没有拯救世界,拯救苍生,偶尔还做了点恶作剧,但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呀,公交车上遇到老爷爷老奶奶也积极主动地让座了,碰见什么迷路的小朋友也帮忙找妈妈了,怎么就落得个如此下场?
看个日出被不知名女鬼谋财害命也就罢了,死后到了阴曹地府竟然还要受如此刑罚!
罢了罢了,至少不是什么上刀山下油锅的酷刑,黎玥认命地闭上眼睛,任人把她塞进瓶子里。
经历了一番浑身仿佛被压碎的疼痛,挤过最狭窄的瓶颈后,她浑身一松,终于舒服了。
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她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不想出口却是清脆的婴儿啼哭声,黎玥愣住,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她努力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只觉得眼前一片亮晃晃,还有影影绰绰的身影来回走动。
“生了!生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紧接着她感觉自己被人用被子包裹了起来,然后被抱了起来……
生了?!
联想到先前的事,黎玥咽了咽口水,她该不会是重新投胎了吧?!
稳婆帮着给小婴儿擦了身子,裹上早已准备好的襁褓,交到王老太君手上,笑吟吟地道喜:“恭喜老太君,是个小郡主!”
王老太君细细一瞧,小东西皮肤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巧的嘴巴微微张着,仿佛很吃惊的样子,不禁笑道:“这小家伙倒是个有趣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