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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色行人6续从张松龄眼前走过,当天空中的太阳终于将草尖上的露水晒干的时候,一阵清脆的銮铃从远处的大路上响起,四名胸脯敞露在外,霸气四溢的保镖骑着清一色的大红马,将一个骑着白马的官老爷团团护住,趾高气扬地走了过來,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班的伪军,个个都背着崭新的三八大盖儿,一边徒步追赶马匹,一边不断地张嘴打哈欠。
“小鳖王,你他妈的给老子精神一点儿,昨天晚上沒睡觉啊,还是交了一整宿公粮。”护在官老爷正后方的保镖猛然回头,冲着伪军班长怒斥,露骨的脏话,立刻引起一阵会意的哄笑声,骑着红马的另外三名保镖,骑着白马的官老爷,还有两条腿赶路的伪军们,纷纷裂开嘴巴,调侃的言语滔滔不绝。
“对啊,王班长,你可得仔细点身体。”
“要不到了镇国公那,让县长大人帮个忙,给你弄几条羊鞭來补补。”
“好主意,好主意,别的东西不好找,牛羊的那玩意有的是,你们几个谁还想要,别藏着掖着,赶紧直接跟我说…”
被上司和同行们调侃得面红耳赤,伪军班长侧开头,顾左右而言他,“我,我昨天回到家时,已经醉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所以,所以今天,今天才沒精神,不是,不是……。”
猛然间,他停住了辩解,目光直直地看向侧前方的草丛,周围的伪军和保镖们被吓了一跳,齐齐顺着王班长的目光扭头,当现不远处只有一匹低头吃草的黑马时,猛然醒悟过來,大声数落,“好小子,又玩这一手,你当老子是吓大的不是,。”
“王班长净吓唬人,上回他打赌输了想赖账,也是整这么一出,害得我们几个白搜了一上午,连个兔子都沒现。”
“对,狼來了的谎话,就能喊一回,下次就不灵光了。”
“我,我刚才…”伪军班长跺了跺脚,鸡头白脸地替自己辩解,“我刚才分明看到草丛里有东西反光,真的,不骗你们。”
“在哪呢,在哪呢。”众人继续起哄,谁也不肯相信王班长的人品。
伪军班长用力揉了几下眼睛,却找不到刚才的反光,猜测可能是自己看走了眼,登时笑得更窘迫,举起手,大声赌咒,“不骗你们,真的不是骗你们,我誓……”
“去你的吧。”众人笑骂,“你他娘的誓,从來都是比放屁还轻松。”
“看见了你就自己去找,赶紧去找,说不定是宝物现世的反光呢,找到后你就大财了。”
唯一沒有将低估伪军班长人品的,只有官老爷自己,他迅将身体朝保镖身后缩了缩,皱着眉头打断,“都别闹了,连老三,带几个人去查查,最近我跟镇国公走得太近,已经得罪了不少人。”
“哎。”被称做连老三的保镖答应着,策马离开大路,他不相信伪军班长的誓言,但他不能违背自家雇主的命令,“小鳖王,你过來给我指指,在哪,哪个方向。”
“那,那,好像是那边,我,刚才就是一晃……”伪军班长跑到连老三的马头前,伸朝草原上乱指,热辣的阳光下,草原被熏风吹得波光粼粼,根本看不到任何异常颜色,很快,他自己也迷糊了,低下头,讪讪地补充,“就是那边,刚才我好像看到了……”
“去你娘的,敢消遣老子。”保镖连老三扬起手,狠狠给了伪军班长一个大耳光,“连县长大人你都敢骗,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我,我真的沒有啊,我,我刚才是看错了,看错了,朱县长,我真的沒胆子骗您啊。”伪军班长立刻双膝跪倒,冲着骑白马的官老爷磕头作揖,对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狼,一旦记恨上自己,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己这个保安队的班长,就得成为保安队的囚犯,至于具体罪名,随便安一个就是,绝对沒有谁敢因为自己这样一个小角色,而得罪此刻日本顾问眼里头最红的县长大人。
“起來吧,无论你刚才是不是看错了,小心点儿,总不是坏事。”伪县长朱成壁皱了皱眉头,沉声吩咐,“老三,你也别动不动就打人,大小他也是个班长呢,不能在弟兄们跟前失了颜面。”
“哎。”“大人教训得是。”伪军班长和保镖老三答应着作揖,动身归队,在走上大路的瞬间,前者又不甘心地回了一下头,忽然现,就在自己刚才用目光扫描过的地方,有一个棍子状的东西悄悄地探了出來。
“小心,。”伪军班长大叫,双手抱头,缩颈蹲身,大路上的其他人被吓了一哆嗦,各自凭着本能闪避,“乒。”一颗子弹伴着枪声飞來,钻过两名保镖身体之间的嫌小空隙,正中汉奸朱二的脑门。
“乒。”张松龄再度扣动扳机,将正在从腰间拔枪的一名保镖击落于马下,然后快从藏身处跳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受了惊的大黑马,抢在大黑马撒开四蹄之前翻上鞍子,双腿用力一磕……。
“喺,。”大黑马出一声悲鸣,纵身跳出了一丈多远,然后四蹄力,风驰电掣般逃远,到了此时,剩余的保镖和伪军们这才缓过神來,端起长枪短枪,冲着伏在马鞍上的刺客一阵乱打,子弹呼啸着从大黑马身边飞了过去,打飞了无数草尖,也彻底打破了碧波间的宁静。
“乒乓乒乓,乒乓乒乓……。”“乒乓乒乓,乒乓乒乓……。”“乒乓乒乓,乒乓乒乓……。”
“抓刺客啊,县长大人遇刺了……”“抓刺客,抓刺客……”
枪声和叫喊声中,张松龄的背影渐渐消失,只留下几行血珠,稀稀落落洒满阳光下的草尖,殷红耀眼。
注1:嘎达梅林,蒙古族起义英雄,后被蒙古贵族勾结张作霖的部队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