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打量着书房,月韵说道:“这书房是主子亲手布置的,除了暗卫,您是主子第一个允许进房的女子。”
谢云嫣动作一停,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什么叫第一个允许进房的女子?搞得跟有多暧昧似的。“笔墨纸砚都已经安排好了,您有需要随时喊我。”
月韵贴心地为她关上门。门关上,谢云嫣这才松了口气,在书桌旁坐下,看着研好的一砚墨出神。她心里乱得厉害。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坐在了苏钰的书房中。好像做了一场梦。***听见谢云嫣进了书房,苏钰脸上的虚弱之色一扫而空,撑起身子,依着床头半坐。身上的伤口,没有对他造成一丝滞涩。吱呀一声,墙上一道不起眼的暗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来。“路上我就听说了,谢家那位大小姐从京郊纵马而来,就是为了救你。”
骆景安丝毫不顾现在秋风冷彻,摇着手中的折扇,笑眯了一双狐狸眼。“你消息倒快。”
苏钰没看他,仔细把玩着枕边谢云嫣留下的一瓶药。“赫连侍传来的一手消息,大小姐听了月韵报信,当场脸就白了。怎么,她人没来,路上耽搁了?”
骆景安环顾一圈,十分诧异。“你就要说这些?”
苏钰不耐烦起来。“你这个破脾气,也就菩萨心肠的我愿意跟你做朋友了。”
骆景安毫不见外地坐下,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查清楚了,梁王去信,把邵城痛斥一顿,说要是三个月内再不把谢家兵符献给自己,就让他下去陪谢将军。”
勾起了唇角,苏钰眼神阴郁,低低笑了起来:“乱臣贼子,果然忍不住了。记得把废物要纳他女儿为贵妾的消息传给他,千万记得说明,赵氏相当不情愿。”
邵家和靖国公府虽然同为梁王效力,可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他不介意让这两家的嫌隙再大些。骆景安喝了几口茶,实在坐不住,在屋内来回踱步:“你说谢将军死后,邵家那对蠢得要死的母女把将军府翻了个底朝天,咱们的人也一直盯着,怎么就是寻不到兵符?这兵符,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不把兵符握在手里,就算你在皇帝面前再能说得上话,他也不会允许你保下谢家孤儿寡母。毕竟他夜里做梦,都梦到谢家以兵符起兵谋反,把他从皇位上撵下去。”
苏钰没有搭理他。倒是骆景安,看到苏钰手里的药瓶,“咦”了一声。他看着上面精致的海棠纹样:“谢将军真是把闺女当眼珠子疼,因为谢大小姐名字取自《和海棠韵》,谢家便处处都用海棠纹。就连谢将军战死沙场后,谢家祠堂中供奉着他的护心镜上都雕着海棠。”
叽哩哇啦说了一通,苏钰皱了皱眉:“吵死了,说正事。”
这是谢云嫣的私物,他不想让别人多看一眼,便仔细放在了枕下。药瓶上的海棠纹,用简约的线条刻画出了一朵正待盛开的花苞,这种以花作为纹样的绘法,乃是本朝开国太祖一时兴起所作,至今已是最普遍的技法。它静静地藏在枕下,无论是骆景安还是苏钰,都没有把它放在心上。***谢云嫣逼着自己沉下心为苏钰斟酌药方,她心性坚定,很快就沉浸在医理中。待到开出满意的药方时,她才惊觉肩颈酸痛,转头一看,发现已经到了正午时分。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动静,月韵捧着茶点进门,笑道:“天气冷了,您用些热乎的点心,胃里舒坦,午膳我已吩咐院里的小厨房按您的口味准备。”
她安排的饮食,谢云嫣自然放心,笑着道过谢,便净手用了点心。“闻秋妹妹半个时辰前来了,说杨夫人已经为您求到了皇上的许可,”见她用得香甜,月韵这才继续禀报,“杨夫人也安排了信得过的人去您母亲身边帮衬,让您白日里安心医治主子即可。”
谢云嫣心中涌上一阵暖流。她正愁要如何兼顾娘亲和苏钰两边,杨夫人就不声不响,先替她解决了这个难题。“我现在写封信,你帮我让闻秋转交给姨母。”
谢云嫣提起笔,略一思索,便亲手写下了一封道谢的信笺,“就说我感谢姨母的帮忙,待到此间事了,请姨母务必赏光和我们母女二人一起去温泉庄子散心。”
看着月韵用细沙洒在笺纸上,利用细沙吸墨,好让墨迹更快,谢云嫣将开好的药方放在了显眼的位置:“这是我新拟的药方,让信得过的人按着方子上的分量去抓药,我去旁边歇一会儿,药抓回来记得叫我。”
月韵低声应是,收好了信笺和药方,又将桌上的废稿整理利索,为倚在高背椅上闭目养神的谢云嫣搭了一条薄毯,这才蹑手蹑脚关门离开。风声潇潇,与小书房一墙之隔的卧室中,却完全没有她这边的放松之感。苏钰思考着下一步要怎么走,骆景安无声地坐在一旁喝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生怕不小心惹恼了他。“主子。”
月韵进来,单膝跪地将一叠纸放在苏钰手边,“这是谢小姐写废的药方,说没什么用,让属下烧了。”
主子的规矩,院中所有写了字的东西,无论有用没用,都要拿给他过目,才能处理。为的是防止有内鬼向外传递消息。“今后她写的东西,不用拿来给我,按她的心意处理。”
苏钰道。连骆景安都有些诧异:“我知道谢大小姐是个好人,但你就这般信任她?”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她与旁人,不一样。”
苏钰随口答道,拿起那叠废稿,随手翻动。因为是写废的药方,收拾的人也是随意整理了一下,顺序毫无规律。全是药材的名字和分量,没有任何独特之处。翻了几张,苏钰便要将纸直接递回给跪着的月韵,忽然看到了什么,指尖一顿……仔细看了片刻,蓦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