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常想:这不笑枯虎如此托大,这一刀若削实了,杜远整个右手怕都要砍下来,到时候自己与钟难,陈路三人合力对付笑面肥虎也不见得会落下风。
眼看这一刀就要切实,杜远却突然手腕一翻,手心向上。
马常心道不好,这人要用一双肉手来接自己这百斤重的一刀,刀若被捉住岂不麻烦!脚下用力一踩,刀又转劈向杜远的右侧,砍了个空,之后片刻也不犹豫,“唰!唰!唰!”向后连跳出三步远,横刀护在胸前,呼呼的喘气。
适才本是威力巨大的一刀,却被不笑枯虎逼的两次中途变招,最后更是劈了个空,只害的马常自己一时间气息紊乱,血流不顺,已露败迹,只警觉着对面的敌人,慢慢调息。
杜远举着右手见马常跳出三步外,瞥了眼马上的钟难,又故意顺势将右手落在脑后,挠了挠,说:“哎,蛮汉子别怕,我还没开始。”倒好似他只是无意伸手挠痒却吓得马常一刀两变,连退三步。
两侧的喽喽们都大笑起来,怪叫道:“蛮汉子羞不羞!蛮汉子羞不羞!”
马常胸中气愤如同炭火熊熊,把这七尺铁铸的汉子烧的须发直张,眼睛通红,断喝一声,冲上前去,提刀又砍。
钟难连忙叫了声:“啊,卑鄙!马常回来,他是故意要激怒你!”
江湖里的争斗,都是押上身家性命的赌斗,若是被对手扰乱心思,心意已乱,招式又何来章法,能发挥出的功夫便大不如平时,可刀剑相向时一丝一毫的差距都关乎生死,言语相激本就是江湖里宵小们惯用的伎俩。
马常听到钟难呼喊刹那也明白过来,可两人本就只隔了三步,刹那而已,虽然知道不笑枯虎应该胜过自己却也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面再退回去,大喝道:“他厉害就来取了我这条命吧!”大刀舞的呼呼生风,护住周身要害,临近了才一刀斜劈,自左而下要砍不笑枯虎的左肩。
不笑枯虎步子微微向后一移,避过这一刀,霎那间,又微微向前一步,身子就贴在了刀背上。使刀的都知道刀威力虽大,但离得近了不能挥动便如同鸡肋。
马常“啊”的一声连忙后退,要拉开距离,那知这不笑枯虎仿佛料到了马常的每一步,马常退一步,杜远就进一步,马常退一大步,杜远就进一大步,马常退左脚,杜远右脚紧跟便到。两人如影随形,如蛆附骨,不懂武艺的人怕是以为二人在林间围刀作舞,那里看得出其中的凶险!
马常连退了二十几步,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憋屈!羞愤难耐,“呼”的将刀一转,双手反抓,刀刃向内,猛然一划!
两人相隔极近,几乎贴在一起,这刀又极为锋利,只听“嗡”的一声,好似金石交错,刀从两人身体间抽出,杜远衣裳上的一块褐色布片随着这一声鸣响飘然落地,霎时间鲜血横飞!
众人仔细看时,只见马常的刀正砍在自己的脖子上,瞪大了眼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对面的杜远在刀抽出的刹那,顺势将刀推到了马常的脖子上,此时手扶着刀背,仗着铁布衫横练功夫,除了衣衫破损,肚子上再无半点伤痕。
笑面肥虎郑凡拍着扇子叫好道:“好,好啊,马大侠好武艺,这刀砍自己脖子的功夫我还是第一次见,喷血来吓退敌人,好厉害!好厉害啊!”
喽喽们大笑叫道:“马大侠的师父教徒弟刀刃内使的刀法,好厉害哦!”
钟难见马常站在血泊里,扭头望着自己,张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顿时胸口仿佛大锤锤下,肝胆都碎了,翻身下马从杜远手中抢过马常尸身,抱着嚎啕大哭,陈路等众镖师也都围将过来,刀剑出鞘,将钟难,马常围在中心。
胖子笑道:“钟大侠我也不想如此,大家皆是江湖好汉,以后还要互相帮衬,我要,你给我就是了,何必又白白搭上马家兄弟的性命,可惜,真是可惜……”
钟难呜咽道:“我与马常一道行镖二十几年,当家的究竟想要什么东西,竟能害我兄弟性命!”
胖子正色道:“钟大侠这么说可过分了,刀剑无眼,一个害字郑某可是万万不敢苟同,至于要什么,钟大侠该比郑某清楚才是。”
胖子话音刚落,镇远的趟子手们也都‘唰’的各自掏出兵刃,把一人高的红木箱围在其中,喽喽们也纷纷亮出刀剑。两匹大红马惊动了,原地错步打着响鼻。钟难临行吩咐过,所带东西中惟有此物最为贵重,万万不能有闪失。
钟难示意众镖师散开,问道:“看来镇远今日所保的东西是带不走了?”
胖子颔首笑道:“哈,钟大侠果然明事理,正是如此。”
钟难仰面朝天,苦笑一声,眼泪顺着两颊流下,两鬓皆湿,道:“既然如此,钟某只求二位也给钟某一个面子,借道与我,容钟某将马常兄弟尸身送回他的祖籍徐州!”
胖子笑说:“好啊,落叶归根总是福气!”
一招手一个喽喽走上前来。
趟子手们听钟难说此次的镖要留在这了,已知道镇远此次栽了,见山贼喽喽走来,垂头丧气散出一条路来。
那喽喽跳上马车,抽出一把匕首,将绳子划开,又接过钟难掷来的钥匙,打开箱子,一时间宝光四溢,只见一尊六尺六寸的白玉观音立在箱子里。
白玉无瑕,手托玉净宝瓶,面含慈悲,光韵流转,宛若真仙降世,当真是神妙应夺天造化,万古乾坤只一尊!众人心中也只想:若世上真有仙子,便该是这般模样!
一边是一尘不染的天仙玉像,一边是刀光剑影,血泪横流,反差之下倒只让人觉得可悲,可笑,又可怜。钟难抱着马常尸身,望着白玉观音苦笑,这不怨观音不佑,明明连她自己也要被抢去了。但凡是有眼的,便知这观音价值连城,千金难求!
咬牙将马常尸身背在背上,钟难出声道:“这白玉观音留下,我们其余人走,送咱们兄弟回家!”
拉白玉观音的大马车被两个喽喽牵住,众镖师,趟子手或赶或推将其余的车绕过大马车向前,只才走了几步,胖子又喝道:“钟大侠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