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大将军①“华家有四子,长女十五入王府,英甚爱之,后皇后薨逝,赐名华夫人玉蝴蝶,赏夫人之号。夫人有兄弟者三,一从文,二从武,文者掌管朝中槲栎,武者其一当朝,其二在野。当朝者华旗,皇赐之‘威远大将军’者是也。”
——《祁国史记卷三*宗庙纪》大将军华旗在秘密进京并且与卫英已经见过一面之后重新退回到京畿周边,只待今日这个良辰吉日到来。他才重新率众,大大方方的进京城大门,参拜君王。锣鼓喧天震地,千名身穿朱红色战甲的兵将在宫城大门开启的瞬间,分为两排,鱼贯而出,秩序井然,其中有四人立在高头大马而上,迎着华旗他们这一列队伍而来。华旗在马上看得真切,这个前来迎接的人他几年之前似乎在京城中见过,那时他似乎是跟在鹰王卫烈的身边的近身侍卫,那个京城之中羽林卫的领队之人。华旗眸色一黯,所谓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京城里没有了卫烈,他生前的近卫卡莱已经是得了道。大有接替卫烈的气势。华旗身边,有人轻声低语,“将军回京,本该是国主亲迎。”
华旗面如静水,显然是听见了身边人的话,却又什么表情都没有。他的视线停留在那个人的坐骑上。前来迎接的人他坐下的那匹马该是西域进贡而来的大宛良马。比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马匹都要高出一头有余,自己的坐骑在看到它之后似乎也感到很羞涩,发出一声希律律的低鸣。华旗抚摸着马鬃,给了它一点安慰。这就是卫英给他的下马威。尽管昨天他们暗中相见的时候,卫英的话语说的很亲切,但眼神之中的冷漠却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今日能够回京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妹妹如何受宠的缘故,而是因为那个唯一能够抵挡住西凉国进犯的大将的忽然暴毙,才得以让他有策马归京的殊荣。是殊荣,也同样是一场对于他之前十几年的嘲讽。同是当朝将军,而他则被一道圣旨贬到了南方的弹丸之地守卫!华旗毕竟是华旗,他面上不动声色,反而策马向前,迎了过去。对面那人面带微笑,细细打量着这位名动一时的大将军,似乎和几年之前见到的那个华旗有些不一样了。至少,他的那对眼眸之中,已经看不出一点的锐气。难怪人言,逆境会磨损一个人的锐利之气,看来此言不虚。双手抱拳,来人甚至连马鞍都没有下,就在马上微微欠身行礼,“大将军一向可好,属下秦子墨奉命来迎大将军进城。”
秦子墨……华旗记下了这个名字,缓缓点头,在他身上所戴的军衔上一扫,也抱拳,“有劳秦将军。”
秦子墨开道,将华旗迎到身前,率众跟在他的身后,心里不免暗暗称了一声好!这个男人虽然沉腰洗畔,戾气被磨损近乎于无,但他身上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豪迈气息,却是让人不得不心生敬畏。华旗带来的人马并不多,其他人便跟在队伍的后面,鱼贯进了宫城。很多人是第一次来到京城,目光之中不免流露出一些惊讶和羡慕。原来京城是如此的荣华,如此的繁盛,难怪连那些读书人都恨不得求取一点功名,得以到京城之中谋取一官半职。这个地方对于人来说,的确是有一种无形的诱惑。其中有人忍不住叹了一句,“京城当真是繁华似锦!”
有人看见他们目光之中歆羡的神色,低声说,“南方的蛮子就是没得见过那么大的场面。”
声音虽低,却足以让四周的人都听的清楚。原先说话的那个人面上一红,不再言语。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秦子墨在前方走着,也听见了自己手下人的不恭言语,不由蹙眉,再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华旗,他则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一如既往,面如静水,无波无澜。“大将军远道而来,陛下命我等先请将军安置妥当,待下午时分到金銮殿上相叙旧。”
秦子墨把华旗带到宫城之中,方向并不是朝着宫城的核心地方走着,而是转了个弯,一座甚是恢宏的宫殿之前停住。华旗之前对这里有过印象,这里是国主用来迎接外宾使臣的地方,看这情形,卫英是对自己仍然存有疑虑。这座看起来很有气势的宫殿实际上距离卫英的议事大殿相去甚远,并且……华旗微微扫视四周,在几个重要的岗哨位置上,便看到了十余名守卫。秦子墨完成自己的任务,向华旗躬身告退,“大将军鞍马劳顿,请先稍作休息,待午时之后自有人来请大将军上朝。”
华旗不以为意,“多谢秦将军。”
侍卫到门外守护,身边有人过来卸去华旗身上的铠甲,这套铠甲是赤炼足金打造,除了能够防刀枪等利器之外,它的重量也是寻常人难以忍受的。华旗一路穿着他,早就汗湿夹被。这会儿一除去,便觉得身上说不出的痛快。谋士袁盛递过来一把热毛巾,华旗取过来擦拭手脸,看满屋子的近卫除了袁盛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脸不忿的神色,叹了口气,“我离开京城多年,受到如此礼遇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连累你们也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那些小将们满面羞愧,连称不敢,更有刚才那名失言的小将上前一步,“是我失言,让大家面上蒙羞。”
他刚才的确是太过惊讶于京城的华美,所以一时失态,却不想给了那些人一个奚落他们的好机会。华旗微微摆手,“这些年京城变坏很大,连我回来心中都不免惊愕,你们都是初次进京,欣喜和羡慕也是在所难免,我不怪你。”
那小将更是满面羞色,低头不语。“京城之华美,只是一张美丽的外皮,你们应该知道,如果不是他真正有所忌惮,又为何将将军召回京城?又为何不敢亲自来迎接,只是派了一个不知名的秦子墨前来?”
刚刚说话的那名小将蹙眉思索,恍然大悟的说,“难道是京城之中已经再无什么人物?”
袁盛看了一眼面带疲倦的华旗,“此言不错,正是京城之中已是武将空虚,看来这些年来,京城之中的武将当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响当当的人物,又或者是这些年来京中的武力都掌握在鹰王卫烈的手中,大权独揽,导致一些武学上的人才不得出头。”
袁盛扫了一眼面色各异的小将们,“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比得过他们,所以凡是心生自卑和谦恭的人都要自己多想想。”
他说完,其中便有几个人低下头去,袁盛换了一种口气,又说,“当然,这些话你们只当是心中有数便可,我们在京城之中也许会停留月余的时间,在此期间,你们都要告知自己的部下,不可寻衅滋事,凡事以息事宁人为首要。”
“末将遵命。”
几人齐齐抱拳,记住了谋士的话,袁盛沉吟片刻,觉得也无什么可以嘱托的了,便请示华旗,“将军还有什么要训下的么?”
华旗爽朗一笑,面带赞许,“好话都让你说尽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们只管记住袁先生所言,便可。”
“今日都疲乏了,各回住所好好休息。”
其他人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袁盛和华旗。华旗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袁盛坐在他的桌案旁边,端起茶来刚要喝,便听见屋门外一阵响动,华旗微微睁开眼睛,袁盛抿了口茶,笑,“什么人,好快的动作,竟是抢在了国主之前就迫不及待的要来见将军。”
华旗起身换上一身便装,手上系着带子,“京城的官儿们就是不务正业的多,会巴结拉拢的多。去开门看看是谁。”
袁盛起身去开门,往外一看,不由笑得更甚,“将军这次可是猜错了,非是什么京官儿,是大殿下来了。”
华旗的唇上勾起了然的笑意,这个大殿下,自认为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却不知道,早在他们一行才刚到京畿之时,便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占了先机,他此时心中早有打算,整顿了下衣裳的下摆,华旗才出去迎接,倒要看看这个从小就聪明的侄子能说出什么话来。***“大将军今日就进京了啊。”
若溪捧着水壶给桌子上的小盆栽浇水,细细密密的水珠落在花瓣上,徒然多加了几分妖娆和娇艳。日子还真是过的飞快,她那日才听说华旗不日进京,不想今日就到了。“您肯定想不到是谁去迎的华将军。”
笑笑把手里的这盆盆栽移走,又抱来一盆新的放到若溪的面前,方便她浇水。若溪也不抬头,“华将军好歹也是大将军级别的人物,怎么不得是国主亲迎?”
“错。”
笑笑笑得很得意,似乎已经猜到了若溪肯定会猜错似的,“国主亲迎的话,就没意思了不是?”
“那是谁?我可想不出有什么人可以够资格去迎接一个大将军。”
若溪放下水壶问。“是秦子墨,原先的羽林军侍卫长。”
笑笑说。“区区一个侍卫长出身的小将军就能去做了这件差事?”
若溪脸上在笑,实际上心头已经明了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