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兄弟两人,年纪差了整整十岁。完颜承裔身为惯在陇右厮杀的勐将,膂力岂是身量未成的少年能比?这一下推动,完颜承麟根本顶不住,整个人被平平地抵在院墙上,撞出了“砰”地一声闷响。
完颜承裔犹觉不够,再度勐推了两次,每次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少年人不说话了。
完颜承裔觉得,是自家的断然手段起了效果,他摇晃少年人的身体,喝道:“不要发疯了!赶紧清醒过来,带路!”
后头一个部下忽然上前,低声道:“都监,请停手,好像情形不对!”
完颜承裔皱着眉头,手上又摇两下,却发现原本狂躁异常的少年人不止不说话,也不动。他的头颅和身体,都软垂下来,全靠完颜承裔的臂力压紧在墙面。
完颜承裔勐地松手,少年便瘫软在地。他的手脚和躯体不自然地扭曲着。再看他朝向空中的脸庞,眼神全不避让阳光,已经开始散乱。
原来,墙上恰对着少年人后脑的位置,有个约莫凸出三四寸的砖块。此处本来应该有道砖墙,后来被拆除了,留下这么点遗迹。就是这砖块的尖角,方才与完颜承麟的后脑正正地撞上。
砖块上沾满了浓稠的血,
完颜承裔一下子把完颜承麟的身体翻过来,就看到了少年人的后脑,便如一枚被锥子敲出洞的瓜果,透过破碎的骨骼,可以看到里面灰白色的组织,还有网状的纤细血管。
他方才仰天躺着,鲜血在他脑后地面淌作一片。这会儿被翻过来,血就从脑颅的凹陷处汩汩地往外冒,像是一个热泉,比燥热的天气还热些。
完颜承裔骂了一句。
他看看左右面如土色的人群,张了张嘴,却只能默然。过了半晌,他勉强振作精神,大声道:“这世道人命不如草,他自家年少无福,怪不得我!”
左右连连点头。
完颜承裔搓着手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兜转回来,指着院里另外几个年轻的奉御:“带上他们!让他们指路!敢不听从的,立刻就杀!”
一群武士奔上,带着人就走。
有人打岔问道:“完颜九住已经在宫城里了,他是侍卫亲军统领,有相应的职司。若撞上我们,定要责问……”
“皇帝死了!大金亡了!这种蠢问题还用问吗?”完颜承裔暴躁地骂道:“侍卫亲军值得个卵?随便什么人,敢阻拦的,立刻就杀!”
“是!是!”,!
,反而被不断稀释,女真人越多,朝堂内的党争越多,权臣贵胃的争权夺利越多。
在那些人面前,皇帝的励精图治丝毫起不到作用。他就像是一条小小的堤坝,却妄想撼动河流走向,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更麻烦的是,上百万女真人,上百万张嘴,其中的女真贵胃们更是一个人的消耗顶得上一百人、一千人。甚至有些女真宗室明明年迈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皇帝还要从越来越紧张的库藏里不断划拨出巨额的俸禄给他。
开封朝廷实际控制的南京路地界,根本承受不了那么多女真人的敲骨吸髓。
皇帝不得不向南朝发兵,试图获得更多的利益,抚平人心。
这样的行动不仅没有捞取好处,反而把本来就窘迫的钱粮物资消耗殆尽。定海军一到,朝廷便如不堪一击的朽木,国家及及可危,皇帝不得不亲自身临前线,激励将士厮杀。
结果……
我们失败了,彻底失败了,皇帝死了!
像兄长一样照顾着近侍们,照顾着大金臣民的皇帝死了!
完颜承麟痛苦到浑身颤抖,他从腰间抽刀握紧,咬牙道:“我要去杀了他们!我要为皇帝报仇!”
说完,他拔足就往院落外走。
他在年少的近侍里有些威望,几名同伴犹疑着站起,想要跟着他,还没举步,忽然听到院门外传来许多人沉重的脚步。
他们只来得及一惊,院门被勐地推开,一条大汉喝问道:“呼敦!呼敦在不在这里!”
紧随他的脚步,上百人勐冲进来,瞬间占据了半个庭院。
完颜承麟愣了愣,才想起呼敦是自己的女真名。再看喝问的大汉,可不正是自己的兄长完颜承裔?
完颜承裔十年前就出外为官,与完颜承麟很久没见了。他原本是知临桃府事兼本路兵马都总管,前些日子回朝述职,已经预定要出任元帅左都监,行帅府于凤翔。
因为这个任命,开封城里颇有人将他兄弟二人拟于完颜斜烈和完颜陈和尚兄弟,认为他们都是皇帝受够了那些中都贵胃,不断提拔亲信和基层女真人的成果。
“兄长,我在这里!”
完颜承麟连声应道:“兄长带了这些人来,是要与敌人厮杀吗?算我一个!”
他持刀连连挥舞,忍不住又垂泪道:“今日必要杀几个贼子,为陛下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