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了会,苏喆无事可做,很自然地跟在祝缨身边进了签押房,祝缨也没拦她,她就在祝缨身边站着。祝缨先批一些公文,她就给磨墨,祝缨批完了公文,问了一句:“今天的邸报呢?”
祝青叶道:“奇怪,没有送来。我去问问,不应该呀。”
苏喆好奇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祝青叶很快回来,道:“太奇怪了,没有邸报。”
“查!”
“是。”
祝缨也不与苏喆再说别的,公务办完了,就带着苏喆到演武场里放松放松。这一天波澜不惊地过去了,晚饭之后,祝青叶来报:“沿途驿站都问遍了,没有邸报经过。”
“明天一早,邸报要是还没到,就派人先去山外打探——悄悄地去。”
“是。”
到得次日,邸报仍然没到,祝缨派了两路人马,一路继续沿驿站相迎,一路顺着福禄、吉远的路线去打听。
这天晚上,迎驿马的没有收获,去吉远府的也未及赶回。又过一日,才有消息传来——吉远府邸报如常,他们还带来了这几天的邸报抄本。
祝缨先看邸报,却见上面写着吉远府的顶头上司换人了,换的是一个祝缨的熟人——之前做盐州刺史的江政。江政此时显然还没到,他的治所也不在吉远府。
看完了邸报,苏鸣鸾又到。
祝缨命将她带到花厅里,连苏喆也不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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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里,苏鸣鸾有些紧张。
这种情绪已经很少出现在她的身上了,此时此刻却无端地冒了出来。
祝缨道:“坐。”
苏鸣鸾深吸一口气,在下手坐了,才坐下,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盅,祝缨就说了一句:“怎么想的。”
闲聊的语气,甚至带了点轻松,苏鸣鸾却不敢怠慢。赵苏到底是她亲表哥,不但说了苏喆一顿,短信中也点了表妹几句。
苏鸣鸾口中有点苦,轻声道:“想得脑子都疼了。”
“你不笨,”祝缨说,“我很喜欢你们的聪明,喜欢你们有自己的想法。你、你们、青君、丹青、小江、周娓她们,连项安、巫仁也都不是人云亦云的傻瓜。这样很好,我也能有人说说话,太无趣的人,说不通,我也就不说了,怪无聊的。”
苏鸣鸾道:“我不过是个庸人,汲汲营营,忙碌半生。今天早上对着镜子,我不惊讶自己有了白头发,却伤心自己竟然没了勇气。我只有这一个孩子,我……”
祝缨道:“很多事情,你坐在那个位子上,不用别人提醒你就全懂了。你的家事,我就不多说了。因为是对你们、对你,我把话说清楚,虽然现在是仓促迎敌,但我意已决,是必要西进的。小妹同我讲,愿意加入。”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祝缨却说:“我没有答应她。”
“我们是真心的。”
“出力了就要给好处,还像以前那样分,我不能给,就只好咬着牙自己去做也不能再劳动别人了。你大哥的寨子,听你的吗?东一块、西一块,鸡零狗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我也不例外,我不希望我的愿望为别人的愿望让路。我出将入相、权衡天下,不会以一座山城为满足。
我有大姐、有小江、有你、有小妹,我还要更多!我们不应该成为珍奇的怪物。”
苏鸣鸾沉默了。
祝缨道:“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你阿爸要你们兄妹和睦相处,我答应了保全他们,这话没错。我也曾与五县盟誓,当初答应的,我也都会遵守。至于其他的代价,我付不出了。咱们相识二十年,一向和谐,我不希望发生遗憾的事情。
我回来梧州,大家还接纳我,这份情意我记着。无论贸易、农桑,我都继续扶持大家。
我把他们的次子、幼子、女儿带走,免得他们发生内斗。朝廷如果无礼,我会回继续回护,这是我作为朋友能够为他们做的最好的事情了。
再多,就超过了。”
苏鸣鸾道:“那……出了力,能分到什么呢?”
祝缨微笑道:“你出什么?”
苏鸣鸾轻声道:“山雀家那位已经老了,没有精力再参与了,我舅舅他们,不告诉他,他们发现的时候天都亮了。塔朗家或许会有些念想,我愿意与您一同向他说明利害。只要府里的力量强大,他们以后只有老实的份儿,不老实也能打得老实。
我所忧虑的,是您的志向将来如何延续?难道要让朝廷再任命一个生人过来?还是您已经为我们准备了一位少君?
如果有那样的一个人,请及早让我们认识她。不认识,是很难立威的。没有威严,就不能让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