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就《易水寒》,小二哥,你去招呼一下,这几个包厢都不需要人伺候了!”坐在古铜脸汉子旁边的是个矮胖子,说话声音嗡里嗡气的,但举止间却比众人多出几分谨慎。环视四周,见大伙对古铜脸汉子的话都无异议,大声吩咐道。
守在门边,几个保镖打扮的人快走了出去,装作闲谈聊天的样子,牢牢把住了包厢附近的两条过道。
小二哥见到这种阵仗,知道来的人不是善类。赶紧答应着跑了下去。一会儿功夫,舞台上管弦皆转徵调,合上的帷幕再度拉开,几个白衣白帽的生角,缓缓走上前台。
“…。。他有雄兵百万,我有一把匕,良朋两个,也要那吕家小儿知道,也要那吕家小二知道啊,真男儿可杀不可辱……”
清越的男声从包厢外6续传来,钻入几个江湖豪客的耳朵。
“怎么说,几位决定没有?张兄、白兄,咱们是亲自去,还是派了亲信前去!”下巴上有疤痕的人起身,亲自掩好了门,将舞台上的动作和乐曲皆关在了包厢外。
“我们张家无话说,反正海沙帮的财源都在福建,受了人家那么多恩惠,早晚我这当家的,得和文老大碰上一面。”坐在包厢最里侧角落,有个举止非常儒雅的中年人,以标准的江湖口吻答道。
“何兄,你怎么说?”下巴上有疤痕的人对着矮胖子继续问道。
“我,我随大伙,大伙说要上乘了方家的船一起去,我就去渐渐素未谋面的丞相大人。如果大伙……?”矮胖子吞吞吐吐地答道。
“你镇常山也是一方大豪,说起话来却跟个小娘皮似的。要我浪里豹说,咱们就结伴去,给张唐大哥撑个场面,会一会那些一打仗跑到海上的宋官儿!”没等下巴上有疤痕的人再问,左一个身材匀称的汉子不服气地指责矮胖子。
“我,我不是也为了大伙着想么?谁知道大宋官家这当口开什么大会,打的是什么主意。当年,蒙古人没退,他可就是缴了咱们的械。不信,你问问钻山鹞子他们,有没有这回事情!”矮胖子红了脸辩解道。
他号镇常山,是活跃在严、衢二州的民军领,因为老巢靠近福建的缘故,崛起得很快。麾下号称有十万众,扣除老弱妇孺,实际上能战者不下万人。破虏军南归后,元兵几次进剿都被他打了回去。
对他表示不满的那个汉子叫浪里豹,与坐在上的海盗方家三当家方馗绰号相同,本领也不相上下。当年破虏军将领张唐、杜浒等人血战两浙时,曾与浪里豹、钻山鹞子和过江龙等人携手杀敌,结下了莫逆之交。过江龙被范文虎的部将射中了下巴,小命还是杜浒亲自救下的。
“我看,大伙还是再想想,先别急。想好了自己到底想得到什么,能给破虏军些什么。这东西就像做买卖,双方都有对方所求,才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况且这次泉州英雄大会,还不止是丞相府,咱们要面对的有可能是整个朝廷,还有,还有皇上……。”见镇常山把自己推到前台,钻山鹞子站起来,四下里拱拱手,说道。
“聂兄,你从人家手中拿刀枪铠甲时,可没这么说过!”浪里豹见钻山鹞子如此说话,怒气冲冲地叫道。
“那,那不是此一时,彼一时么?况且,我听人说,文丞相大人最近很受排挤,他推行一个新政,朝廷那帮人千方百计地给他使绊儿。一旦两方打起来,你说咱帮谁?”钻山鹞子擦了把脑门上的汗,振振有辞地辩解道。
文天祥召集天下抗元英雄,去泉州共商国是的消息传开后。活跃在两浙一带的民间武装纷纷响应,大伙商量了好长时间,按江湖规矩,推举出了势力最大的浪里豹、过江龙、钻山鹞子和镇常山为代表。几个人承蒙大伙信任,非常得意,一口应承要替大伙把对文天祥的仰慕之情带到福建。但临行之前,却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镇常山和钻山鹞子年龄最大,所以戒备心理也比其他人强。特别是镇常山何淑明,控制的地盘接近两州,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如果破虏军与北元之间一直这么没完没了地打下去,他就可以在浙东南一直作个掌握一地生杀大权的无冕之王。而想到去了福建,无论约法谈成什么样子,将来也难免要听从丞相府号令,心里就隐隐拨打起来了小算盘。
恰巧以走私海盐为主业的海沙帮帮主张翠峰和东南沿海第一大海商兼海盗方家的三当家方馗经过杭州。几伙人一联络,就大着胆子在范文虎眼皮底下开起了英雄大会,一同商量起如何去泉州,去了谈些什么,怎么谈的事宜来。
钻山鹞子聂云鹏认为,几家头领别亲自去。以免朝廷突然起了坏心,把大伙全抓起来当人质。这样,破虏军下次北进,两浙豪杰就只能听从破虏军号令,而失去了原来那种合作关系的独立性。
这个观点惹得浪里豹很不痛快,他认为几家豪杰手中的兵马加一起,也不是破虏军一个标的对手。人家如果想吞并大伙,上次早吞并过了,何必借这个开会的名义。况且加入破虏军没什么亏吃,陈吊眼的例子就在前边摆着。趁着破虏军实力没达到能单独北伐前,大伙加入进去,还能混个副统领或者团长当当。如果破虏军实力已经强大到可以北伐了,大伙厚脸皮贴上去,人家还未必瞧得上眼。
海沙帮的态度最搞笑。历朝历代,食盐都是官府专卖。所以海沙帮这种走私盐商,永远是“叛乱”一方的盟友。无论合作方是谁,一旦从“叛匪”升级成“正硕”,海沙帮立刻从朋友走上了敌对位置。这是由食盐的巨额利润决定的事情,不以合作方的姓氏、人品为转移。所以,张翠峰一方面不愿意与破虏军的合作关系破裂,另一方面还期待着,破虏军永远成不了大气候,与北元对抗中只能自保,永远无法占据主动。
包厢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冷,断断续续有唱词趁着无人说话的机会,从外边传来。按旋律,此刻应该是荆柯入了咸阳,在金殿上追杀嬴政时的段子。
只听那嬴政一边喘息,一边恨恨地问道:“你焉知这个位置上坐了别人,会比本王更仁慈。你要本王还了诸侯土地,可知道诸侯的土地也都是抢来的,周天子封时没有这么大。本王不吞并他们,他们也要互相吞并!”
“我杀了你,今后这个位置上的人,就会时时想着世间还有这样一把匕。还有持匕的人睁大眼睛盯着他的所作所为!”荆柯一边追,一边喊道。
浪里豹气闷不过,轻轻将门拉开一条小缝隙。顺着门缝,他看到,几个文官打扮的人冲上舞台,被荆柯一一踢翻。
扮演夏无且的小丑扔上一个药包,荆柯挥匕去格,药包散,药粉迷住了荆柯的双眼。
“卑鄙!”看台下,观众愤怒地喊。
“什么卑鄙,各为其利益而!”小丑夏无且嬉皮笑脸地抗辩。
武士、文官纷纷拥上,以木笃、金瓜等捣荆柯。
荆柯目不能视,倒地,被众人砸成肉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