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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不贤不孝(第1页)

听到了赵官家的明确要求,在场的重臣皆是凛然,俯首称是。本来礼部尚书翟汝文和太常寺卿万俟卨都已经大脑高速运转,准备给出方案了,双方目光一对视,都没有退让的意思。没想到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最前列的赵鼎已经站出来了,道:“好叫官家知道,鲁国大长公主虽然是宗室长辈,但是年事已高,公主及笄虽然是宗室大事,但也不必每个人都当场。”

这话说的漂亮啊,十年功成,绍宋中兴,夸张点说,别说东京内外,就是整个宋朝治下,也都不敢违逆这位官家丝毫了。

君不见堂堂一个都省首相也因为惹得官家不快积极出谋划策?什么,你说那位八十多的老太太,我们要相信世界上是有奇葩存在的,不肯相信这个时代已经变了的人再少也是有的。这老太太无非是觉得自己年事已高碰瓷罢了。只是她的身份特殊一点,赵官家不想在女儿的大日子上出了人命,不然你闹一个我看看,敢死我就敢埋。

而赵鼎的办法也简单,钱家几百口子,不可能没有明白人,只要让这老货当天“病”了不要到场,咱们顺顺利利地给公主办好仪式,皆大欢喜。

不料赵官家却冷笑道:“那朕就由着她继续恶心,神佑也还有三个月就要及笄了,她要再闹出点什么事来,朕怕自己会送她去见仁宗皇帝。”

张浚听后竟然一阵心安,这才是我们熟悉的赵官家。随即顶着黑眼圈却道:“陛下,如今国泰民安,再无不得已之事。纵有一二不如意之处,最好也按照礼制来,臣的意思是听闻大长公主的庶子钱愐服侍父母南渡,这些年也一直由他守家业奉公主,不如加封他为杭州团练防御使,以表彰他的节孝,顺便赞美大长公主为人嫡母的慈祥。”

众人纷纷侧目,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这么阴损,明明鲁国大长公主宁可得罪皇帝也要为亲生儿子求官,你却转头把恩典赐给她的庶出儿子,还这么暗搓搓地刺她,不怕把人气的吐血而亡。。。。。。嗯,那倒好办了,发一笔抚恤银子的事儿,户部尚书林景默表示去年进账丰厚,完全不在意。

谁知道赵官家却摇了摇头,道:“这样不好。”

欲言又止的马伸赶紧道:“陛下圣明烛照,鲁国此举的确过分,可以张相公的办法确实不够光明,若是非常之时倒也罢了,但是如今已经国泰民安,就该有朝廷气度。”

不料赵官家却随手撒了一把鱼食,道:“朕不在乎这些,而是女儿们都大了,朕不免多想,觉得相比汉唐,我朝驸马受制于仕途,公主也个个委屈。朕进行宗室改革,让驸马都尉可以建功立业,也是希望女儿们好,可不想要留个现成的例子给后人,将来我家的女儿孙女也可以这样拿捏。”

说来说去,打老鼠怕碎了玉瓶子呗。

不过在场的哪个不是他多年扈从出身,谁不知道官家对二圣深恶痛绝,对兄弟冷若冰霜,对宗室马马虎虎,但只有到了自己几个儿女上才会无比上心,这当然也能理解,毕竟都知道当年的康王就是个不受宠的,太上道君的后宫又是如此精彩,可能他对于自己的小家才有感情。这些破事宰执尚书都不愿意掺和,反正官家对功臣还是非常够意思的。

圣人言,国士待之,国士报之。咱们这些受官家大恩的臣子不得在官家为难的问题上拿出完美方案吗?而且私心来讲,南阳公主作为官家成活的长女,她及笄之后马上面临着出嫁,其产生的变动也不能由着你个老太婆插手。

万俟卨道:“官家,其实臣觉得,制约鲁国大长公主的办法当然有,但臣斗胆,想私下禀报。”

你个幸进之辈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当众说的话,没看张枢相都直说了吗?难道比他的办法还下作,我呸,是高明。

但赵官家太了解他了,摆摆手道:“东西二府的宰相既然回来了,那今天就去崇文苑当值吧,不然你看大家都快累死了,你们倒是清闲了。”

赵鼎张浚:官家您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清闲了啊?

但是好不容易复职,两人也不敢说什么,带领其余众臣告退,临走时不免对视一眼,懊悔和感慨兼而有之。

当年太学里共患难,如今到因为争执太过一起再次熬了一个月。

别人一走,万俟卨就砰地一声跪倒,差点嚎出来,把一旁的平清盛吓得都飞一般跳开,倒是杨沂中默默移动了位置,隔开了他与赵玖。

“官家,臣错了,臣万死,臣被猪油蒙了心。。。。。。。”

这下近臣们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要单独奏对了。

“有事说事,再嚎一声,就给朕拖下去,去岭南。”

建炎十一年九月十二,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结果就忽然有个百岁老头发了羊癫疯一般,跑到广德坊丹桂巷的鲁国公主府上砸门,叫着公主的闺名怒骂你个不孝女回了东京不思老父山陵被金狗挖坏,只担心自己儿子,当真白疼你一场。

还没等公主府的侍卫家仆反应过来,人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万幸没多久人就自己醒过来了,一片混沌,问啥也不知道,知道开封府派了人来了解情况,才找到家属,原来是个寿材店老板的爷爷,前段时间脑子忽然不大清楚了,家人一时没看住惊扰了贵人,自然诚惶诚恐,连忙磕头赔罪不提。

鲁国大长公主夫妇气得不轻,但是一个神志不清的老头子,你非要跟人过不去那不是败坏自己的名声吗?而且就这人的年龄和毛病,你就是送进开封府人也得开释,至于赔钱,他们一介小民能赔几个钱,只得匆匆赶走认了倒霉。

没想到这事太过离奇,东京上下内外八坊对此都格外感兴趣,马行街那边居然还说起了书,说是公主虽然出嫁,也是赵氏血脉,仁宗无子独留一女,她回了东京一心只想着自己,从不去洛阳八陵祭祀,也不管仁宗的忌辰事宜,所以引来了父亲的惩戒。另外仁宗教导女儿贤德,她居然从来不听,真是不敬父皇。

如此不贤不孝的女儿,赵家稀罕吗?她的子女,配得到高位吗?

舆论的力量是无穷的,不几天竟然就有太学生在钱家门口抗议辱骂,直言钱忱陷母亲于不孝,应该自裁谢罪。

就在这个时候,大宗正和礼部受命,以太祖、太宗兄弟之分;英宗外继之分;哲宗与太上道君皇帝兄弟之分;渊圣与今上兄弟之分为名,重新整理宗庙,厘清宗祧制度。

当然一时半会也理不清,但首先,英宗生父濮王赵允让的“皇考”称呼彻底废除,曾经困扰大宋三年之久的“濮议”被定性为韩琦的逢迎之举,由其子孙代为认罪。

这么一折腾,鲁国大长公主哪里还真不明白什么,也不用装了,当真病倒,只是还撑着一口气不肯死,怕儿子守孝连身上的宫观使身份都保不住了。

赵鼎时隔好几个月,第一次和张浚主动说话,“以后不遇着大事,还是不要得罪万俟太常。”这是真小人啊。

九月二十四日,官家下诏,邢家除了代发修行的陶然居士邢二娘子——也就是公主她小姨,余者不许参加公主及笄仪式。

丝毫不知道多少人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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